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原创] 槐花儿 槐花

2020-10-17叙事散文火焰山
槐花儿 槐花文/提云积 我们村里有两棵槐树,一棵是刺槐,一棵是国槐。国槐长在余伯的门前,余伯的家门向北开,刺槐生在同叔的门前,同叔的家门向南开。两家是对门邻居,中间隔了一条胡同,这条胡同很窄,对面走人都要侧身才能过去,夏天的时候,两棵树把两
            槐花儿 槐花
                        
             文/提云积

  我们村里有两棵槐树,一棵是刺槐,一棵是国槐。国槐长在余伯的门前,余伯的家门向北开,刺槐生在同叔的门前,同叔的家门向南开。两家是对门邻居,中间隔了一条胡同,这条胡同很窄,对面走人都要侧身才能过去,夏天的时候,两棵树把两家连在了一起。   余伯、同叔同年生人,一起长大。刺槐开花的时候,同叔把同婶娶回了家。国槐开花的时候,余伯将余嫂迎进了门。

  来年三月,刺槐花开时,同婶生下了一女,取名花。

  槐花香了一条胡同,也香了一座村庄。

  每天同婶余嫂都在门前的树下做活。花在一边的婴儿篮里仰望槐花,摘一枝槐花,花便会独自玩耍半天。余嫂肚子日渐胖大,同婶说,生个儿子吧,我们做亲家。转回头看看婴儿篮里的花,花笑得比槐花还要好看。余嫂抚着肚子,生个女儿就做姐妹。余嫂也来看花,花笑得也是槐花一般模样。

  转眼间进了五月,国槐开花的时候,余嫂生下一男,取名国。

  槐花又香了一条胡同,香里也有一丝丝的苦。

  余嫂说,苦味败火,我们国会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是不是?!低头看正在吃奶的国,国停住吃奶,抬起笑脸看着余嫂。余嫂转过脸看看在身边婴儿篮里的花,花正在把掉落的槐花往嘴里送。小祖宗,槐花苦哇。余嫂比同婶还着急的阻拦着。同婶就笑,还没过门,就这样上心了,我省事了,要不就领你家去,两个孩子一起带。带就带,早晚是我们家的人。余嫂问花,是不是?是不是!花就笑,国也停住了吃奶,转过头看婴儿篮里的花,也笑。花看见吃奶的国,却哭了,哭的槐花簌簌的落了一身。

  男孩子疯长,忙秋的时候,国已经可以满地爬了,花坐在一边看着国爬来爬去,不时地向他嘟囔着什么,小手指来指去。余嫂来给国喂奶,国吃住了一个奶头,花爬过去吃住了另一个奶头。一个场院子的人就笑,余嫂也笑。同婶也来喂奶,抱过了花,也抱过来了国,一个奶头一个,一个场院的人又笑。

  大人们去忙活,两个孩子就在场院里爬,爬来爬去,爬过了年年岁岁,爬过了花开花落。

  同叔在生产队赶马车,路边的野花采一些编一个花环给花,花戴头上像年画里的七仙女漂亮。余伯是好壮力,下坡劳作时捉一个蝈蝈给国,蝈蝈叫得好听,花听了也要,国不舍,因为花要,就给了花,蝈蝈日日在花的窗下唱歌。

  同叔手巧,给国做一个木头手枪,打磨得跟真的一般模样,同婶把木头手枪柄上拴了红绸子,国别在腰上,像一个小英雄走来走去,花就笑,国脸红了。门外的小伙伴齐声喊,“花是花,国是国,小屁孩子一个被窝。”国冲出门去,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跑得无影无踪,国也跟了去。

  转眼也就是一瞬间,一瞬间也就是十几年。花出落得是一个像花一样的大姑娘,国出息的是一个魁梧的小伙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的就是他们俩吧。全村的人都羡慕,余伯余嫂,同叔同婶看了两个孩子就笑,笑得合不拢嘴,笑得眉毛翘老高。省了媒人的腿,省了媒人的话,两家在树下订了婚娶得日子,等到来年刺槐花开,同叔嫁女,余伯娶媳。   槐花开,槐花香,槐花开了娶新娘。

  花更像是一朵花儿,在伙伴的簇拥下,出了自家门向左拐,抬起头,国穿了崭新的衣服站在自家门外正看她。红霞遮粉面,笑脸迎彩霞。左边的胡同出,右边的胡同进。左边出了娘家门,右边上了婆家的炕。一个村的姑娘小伙都来贺喜闹新房。   一日,胡同里来了一个瞎子,同叔的门上讨水喝,那时苦槐花正在怒放,黄色的花蕾铺满了小巷。同婶放下手里忙碌的针线活进屋,锅里还热的稀饭盛一碗,顺手在饭筐里拿了一个两和面的馒头,再拿一条盘子里给同叔下饭的过油小青鱼,瞎子的眼泪就下来了。

  门外的槐树下,瞎子慢慢地给同婶说,你命里有一女,贤惠通事理,宜远嫁,不宜近娶,近娶不能白头。同婶抬头看看余嫂的院里,余嫂正拿了针线笸箩向外走。扯扯瞎子的衣袖,制止了瞎子继续要说的话。

  同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是瞎子的话,自己的路还看不明,别人的生路怎么能明白。   苦槐花落了,结了串串的槐莲果,槐莲果经过高温蒸,然后再用红糖熬,便是槐莲茶。槐莲茶苦里带甜,却也是败火的好东西。让人烦躁的夏季,歇工的时候,在树荫下来上这么一碗冷透的槐莲茶,通身的清爽、舒坦。余伯、同叔都喜欢这一口。

   以前收工回家,余嫂同婶都早早的把自家的小饭桌摆在了门前的槐树下,一壶槐莲茶,两只大青碗,两条条凳。过油的小青鱼、两和面的馒头、玉米面的稀饭,偶尔的换换口味,也是两家饭桌上推来让去的主角。

  过门后的花铰断了黑油油的长辫,齐耳的短发越发透出农家主妇的利落。余伯同叔收工前,花已经将两家的小饭桌拾掇到了树荫下。花斟一碗槐莲茶双手端给余伯,余伯笑盈盈的接过,转手再送给另一张饭桌上的同叔,余嫂同婶笑眯眯地看着老哥俩。   日子就像是施了农家肥的庄稼,一日赛过一日。经春复历夏,转眼就是秋。农人的秋是很肥美的。田野已经是金黄色,就是村庄后面渤海湾的梭子蟹也是膏肓丰腴。

  国把去年的钓线过一遍太阳,钓线用鲜猪血浸泡,拴了猪肠子,这是梭子蟹的美味。大海养育了鱼虾蟹,也养育了村庄的人们。国是强壮的汉子,也是勤劳的人,国有过日子的好身手。白天忙完场院的农活,晚上一盏保险灯,一套钓线,一个竹筐,钓梭子蟹的工具拾掇停当,渤海湾里再转一圈。海滩也不全是平川,也有沟沟坎坎,国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这些沟沟坎坎的位置。国在田野里是一匹健马,在海里就是一尾灵巧的鱼。

   那一天,国要出海,花的眼皮一个劲地跳,国说,没事的,很快就回来,看看花隆起的肚子,儿子还等我回来那。也不是每一次出海都会有收获,也不是每一个人出海都会转家来。后来,同去的人说,国已经上岸了,同村的一个人被海浪追上了,眼看着要沉底了,国疯了般去救他。国没有上来,那个人也没有上来。同去的人吓傻了,没有人再敢下去。

  花跌跌撞撞地往海门跑,不管天还黑,不管风雨下。余伯余嫂后面追,在海边拉住了往海水里跳的花,赶来的同叔同婶吓瘫在了水地里。

  海吞噬了国,也吞噬了花的幸福生活。全村的青壮年去海边搜捞国,一直无获,眼见着快到七日之期,花把结婚的大衣橱当棺材,放了国的衣服,埋一个衣冠冢在村后的祖坟。后来有一日,赶海回来的人说,海边漂来一具尸体,好像是我们村的人。花去了,余伯余嫂去了,同叔同婶也去了。尸体已经捞上岸,围了一群赶海的人。花分开人群走进去,尸体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有国的模样。然而,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尸体的七窍开始出水,然后是混合着血色,再然后是血,是红色的血。余伯余嫂、同叔同婶都知道这就是国,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女婿。

  重新安葬了国,看着忙碌家务的花。余嫂商议余伯,要不就让花生了孩子?余伯不同意,我们不能害了花,国走了,说明我们命里没有。花生了孩子以后再嫁人就难了,余嫂落泪。同叔商议同婶,要不就让花生了孩子?同婶把瞎子说的话告诉了同叔,同叔叹一口气。

  第二天天不亮,门外嘈嘈杂杂乱一团,余伯双手插腰拦门前,花双膝跪当门,余嫂门后掉眼泪。走吧,走吧,打掉孩子,另找人家去吧。同婶站院门,余伯一席话,同婶两行泪,上前搀扶花,回转自家门,同叔院中立,晦暗面憔悴。

  余嫂埋怨余伯,你不该对孩子那么绝情!余伯说,你不懂。同婶对同叔说,余伯不该对孩子那么绝情!同叔说,你不懂。   花还是执意把孩子生了下来。同叔同婶说,这就是命。花是在自家的炕上生的孩子。那晚,天出奇的黑,还有风雨。后半夜,花生了,一个男孩。余伯余嫂守在同叔同婶的院门外,听到孩子的啼哭,余伯余嫂也哭了,雨水掺着泪水,哗哗地流。

  天不亮,余嫂端着圆盘推开了同叔的院门。红皮鸡蛋,放了红糖的小米粥。同婶迎出屋门,双手接过圆盘,余嫂眼泪又下来了。同婶向里屋哝哝嘴,眼圈却也是红的,老姐俩相扶着进了屋。里屋的火炕上睡着了劳累的花,还有一团白嫩嫩的肉,六只眼睛全在这团肉上。   日子的一天一天地过。那团肉是两家的宝贝,花终究没再嫁,守住了那团肉过日子。我们是一个生产队,我亲眼看到两家的老人对孩子的疼爱。那时我尚小,还不懂得属于大人们的爱情。后来,农村实行大包干,农田分到家家户户,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少了,有时候在街上看到花领着孩子,一幅很知足的样子。再后来,听家里的老人说,花侍候走了同叔同婶,也侍候走了余伯余嫂。余伯余嫂走的时候,手紧紧地攥住了花的手。

  前段时间回家,在街上又碰到了花。花已经是年过花甲,岁月的磨砺没有改变太多的容貌,还是那么一幅知足的模样。然后,我就想,爱真的是可以恒久的,它蕴含的能量,是人们无法明了的。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