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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年里的几个习俗

2020-10-03叙事散文柯英
1、祭井旧时,老人讲,三十守岁一整夜,初一祭井起半夜。初一早起,家家户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挑一桶水,哪怕前一天已经储备的缸满桶溢,足够三天的饮用,但这一担水却非担不可。一辈辈人流传下来的说法是,初一担水要祭井,祭井就是拜龙王哩,要保佑来年


1、祭井


  旧时,老人讲,三十守岁一整夜,初一祭井起半夜。

  初一早起,家家户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挑一桶水,哪怕前一天已经储备的缸满桶溢,足够三天的饮用,但这一担水却非担不可。一辈辈人流传下来的说法是,初一担水要祭井,祭井就是拜龙王哩,要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土地不涸,吃喝不愁。冷落了龙王爷,庄稼人可就麻达了。再说了,一年四季的每个日子,家家户户缺粮少菜也少不了吃水,再怎么干旱的年景,一口水井总不亏人,敬神也是敬自己嘛。这样一想开了,谁家都把正月初一的这一担水看得隆重了。

  在没有自来水的年月,一口好水井就是一村人的命根子。谁也不能对一口井大不敬。初一担水一般都要男人们而不要女人,也是怕女人身上不干净,冲撞了龙王,亵渎了井水的洁净。

  早起去担水的男人们,准备好水桶,还要精心地为龙王爷准备一份供品--用白纸包几个新鲜的油果子来到水井边,恭恭敬敬地投下去,算是完成了一分心愿。这时的井里,也许早有更勤快的人投进了油果子,随后络绎不绝的担水人络绎不绝地投敬,满井飘浮着一层黄澄澄的油果子。水桶溜下去,咣咣当当汲满水,满桶溢着油花,有时也会带上几个油果来,也不用还回去,担回家喂了牛马,算是与龙王爷分享了供品。

  儿时,我一直认为,水井的深处,一定有一个金碧辉煌的龙宫,住着掌管着一村人的饮食的龙王爷,公正无私地让每家每户享用平等的待遇。这个观念大概与我家门前那口井有关。井是古井了,原先是石头垒的井壁,上端有几层榆木架成的方方正正的井口,经年水浸,生出一层绿苔,透着苍凉悠远的意味,每汲一桶水,都让人想到很多作古的先人们同吃过这一井水,便有了一份抹不开的“水”缘情结。小时候去担水,一看见那层苍苔,就感到一股幽深古远的气息钻到了心里,想不透井水被人们一桶桶的取走了,为何总不见井底,莫非真有龙王爷控制着什么机关?每年初一的祭井,让我对井里有个龙王爷更是确信不疑。后来尽管知道了水井的构造和原理,但这份敬畏之心始终如初,即使在异乡他处看到一眼水井,我都难免滋生一份由衷的感恩之情。

  因为有了这样一种仪式,这一担水便显得不同寻常。担回家要做新年的第一顿饭,让全家人消灾祛难。分一瓢给牛马猪羊,祈愿避疫远祸,六畜兴旺。洒一些给房前屋后的果木,图个草木皆欢,五谷丰登。上了年纪的人还有一个说法,如果有得了咽食病的人,初一能担上第一担水,捎带与龙王爷分享一两个供品,这病来年就会好利落。这仅是传说,没有人证实过。祖祖辈辈流传了几百年的习俗,早已根深蒂固地溶进了生活里,溶进了空气里。
              2、上坟


  仿佛冥冥中真有一个阴界,在这个一年里最舒适的日子,阳间的人总是一个声音召唤着,或者是被另一个世界人期盼着,要把积蓄了一年的哀思淋漓尽致地去表达一番。

  初一早晨,家族的长者早早吆喝起儿孙们,装上纸钱,备好香烛,带上供品,去上坟,去凭吊祖先。

  我们村的坟都在北山上。上山的路上,大家说说笑笑,互道着新年的祝福,并没有原本的悲戚或凝重,至少在每个人的脸上看不到庄严之类的色彩。人们似乎只是去完成一个不得已的任务,碎小子们也许当成了一次逛风景的机会,一路左顾右盼,嘻笑颜开。

  到了坟院,长者指挥小辈们压纸钱、献供品、焚香烛,从上到下,在一个个坟堆前跪拜烧纸,每跪拜一个,长者便向众人介绍一个:这是老太爷,这是太爷,这是大爷,这是二爷,这是三爷……小辈们茫然而又机械地瞌着头。坟场里烟飘灰飞,被烧焦的牲品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味道,有一些纸灰被风旋起,黑蝴蝶一样满天飘舞,天空顿时昏暗了许多,孩子们惊异地望着渐飘渐远的纸灰,惊惶失措地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坟堆,立时收敛了来时的戏嘻。祭奠完毕,最后一项是鸣炮,这是孩子们乐不可支的活动,争抢着鞭炮开始闹腾了。大人们相互递一支烟,拿出祭奠剩余的酒,按辈份大小轮流敬酒,这时的长者就会说:“哪一个先人都总是盼着儿孙好哩,儿孙高兴了,先人在地下肯定也高兴。”

  下山了,回头望望满山缭绕的烟灰,突然觉得这生与死的布局挺有意思。死了的人都聚集在山上,高高在上,看着活着的人在俗世里忙碌、欢乐和苦恼。活着的人劳作间隙抬头望一眼北山,有时免不了想起一些作古的人,凭空多一份怀想。              3、出行


  出行是我们村里的一个热闹习俗。

  按旧俗,出了正月初三,年就算过完,应“出行”了,这预示着新的一年就要开始。车马可以出行,劳作可以开始,外出经商的求学的上班的打工的可以远行了。

  一大早,东边的打麦场上燃起一堆麦草,浓烟弥漫了村庄的半个天空。这是出行场地,人们说惯了,就称为行场。行场的方位一般由村里懂阴阳八卦的先生按天时地理推算,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先生“观变于阴阳而立卦”,推演出一年里最顺的方位,以求来年事事顺意。
村巷里,男女老少着鲜衣新装,牵着牛马,吆着驴骡,一起往烟雾缭绕的地方走。叮呤作响的铃铛声响彻村子的早晨。

  闲了一个冬天的牲畜按捺不住寂寞和心慌,一出家门就止不住想撒野,远远看见同类,高声亮嗓地吼叫几声,凑上去头对头厮磨一阵,好像村人握手相互问着“过年好”一样。谁家的高大叫驴早已挣脱主人,跑到一边激情澎湃地呼朋引伴,几头草驴也挣脱缰绳,跑过去与它相会,一群毛驴撒了疯似地在田野上追逐戏闹,春天在它们的劲蹄下正一寸寸发芽。

  祈求平安顺利的人们围着火堆烧纸、焚香、祭祀,之后要带着孩子、拉着牲畜围着火堆转三圈。老人的说法是,行场的烟火熏一熏,可以消灾避难,平安和顺。相传,最初定居这里的先祖们,经常面临瘟疫、战争、旱涝灾害,有一年大年三十,一个说唱的瞎子来到村里,家家忙着过年,谁家也不收留这个瞎子,天黑了,瞎子依然孤独一人在街上说唱,一个放牛娃看不过眼了,把他领到茅屋里,让瞎子吃饱喝足。瞎子也不留宿,起身就走,临出门对放牛娃说,今年你们将有一场躲不过的灾难,你初四在门前燃一堆火即可避难。瞎子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放牛娃越想越觉得奇跷,第二天把瞎子的话告诉了村里人。初四这天,相信瞎子预言的有聚在一起,燃起一堆火,顺利躲过了一场瘟疫,不信的人同时都得了一种怪病相继续死去。从那以后,村里便传下了这个习俗。

  我想,村里的先人们大概有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是知道“年”的来历的。“年”的本义是一种传播瘟疫的怪物,为了对付“年”这个瘟神,发明了这样一个仪式。如果拿我们村这个习俗来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无论是文化源缘,还是地域特色,应该能说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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