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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人

2020-09-26叙事散文梁星钧
底层人梁星钧  我们的眼睛盯着什么?每天出入各种恢宏职场的高官,企界巨亨,耀眼醉人的大明星,连普通平静的员工,甚至白领人物都不放在眼里,还有谁留意这样一群人呢?他们成天奔忙在温饱线,挣扎在脱贫堆,为了生活生存,舍此他们没别的出路了。在一般人

底层人

梁星钧  
  我们的眼睛盯着什么?每天出入各种恢宏职场的高官,企界巨亨,耀眼醉人的大明星,连普通平静的员工,甚至白领人物都不放在眼里,还有谁留意这样一群人呢?他们成天奔忙在温饱线,挣扎在脱贫堆,为了生活生存,舍此他们没别的出路了。在一般人看来,他们是不值一提的,甚至有些粗鄙,实在没什么光鲜的,也没什么值得书写,然而,我却要说,这是一个个旺盛的生命,一颗颗鲜活的心灵,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生存比什么都重要,生活的重负压不垮他们,他们才是生活的真正强者。这是令我们这些自诩为生活的“佼佼者”们自愧和思考的,我进而想,如果设身处地,我们也像他们一样,有那样的执着和顽强,对生活抱定必胜的希望和信心,我们的生活又将更怎样呢?这着实是值得我们深思和探究的一个不可回避的实际问题。
  小张,一个标准的底层人。也是一个“小不点”人。多少年来,他一直走进我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脑海,让我驱散不开,挥之不去,我一次次提笔,展开思绪的羽翼,追寻他的飘浮行踪。
  他从哪来,到哪去,似乎都不重要。我们既无法弄清楚,也勿须弄清楚。总之他确确切切,真真实实来了,就在我的面前,笑,嘿嘿地笑,说,好嘛,嗯,就那样,我明早就过来!
  他由我的岳父引来,着实解了我的顾忧。那时我家业初创,百业待举,买两间城郊的土墙房还欠帐,又接着搞装修,--说是装修,也即简易的涮墙隔屋和接通水电,然而我要找一个既勤奋老实,又工价不高的师傅做,岳父就替我找了他。第一次洽谈,便印证了岳父的评价--他的确人老实。
  他说来翌日就来了,带上工具。我们完全放心由他去做,伙食统一在岳母家吃,他也吃,不讲好坏长短,勤勤恳恳干活,一个人搭架上墙,把水泥沙浆桶吊上架,空时我们帮他,上班或家里没人他就一个人做。
  他干完了岳父和我的共计五间房子的装修,工价照当初讲好的付,他一点也不嫌少,当然我们没少给他,只不过较别的师傅要低多了。他似乎对我们有感情,认为我们对他好,给他吃饭,伙食不差,又给他鞋和裤子之类的旧衣物,就执意让我们工价的零头,我们不收,他却固执地推揉,看看他的诚恳样子,我们收下了,从此便记下了他的好,此后也尽力帮助他,如岳父免费给他腾一间小屋长期住,我请他去我老家干活,工价也没谁少他的,岳父见他孤身一人,又给他介绍了一桩婚事。
  这桩婚事不怎么般配。因为女人怪嗔过他,×个小张,还没我高!这句有意无意的话,被细心的母亲看在眼里,母亲悄悄对我说过,但岳父没发觉,小张也没看出端倪,成天乐得合不垅嘴,霎时像换了个人,着一身新衣服,理了个浅平头,脸也洗得黄里带白,脚上穿一双新球鞋,变得短小精悍起来,走路蹦蹦跳跳,极像个小青年。“小张好洋!”连骑着扫把当马骑的孩子也喊,小张嘿嘿直笑,给停下瞅他的“小骑士”一元钱,说,快去买糖!给我们每人发一张电影票,笑眯眯地头稍一摆,说,晚上七点半的电影,我打趣问,小张,你俩的票在没在一起啊?最好别挨我们,要离我们远点!小张的脸刷地通红,像腼腆的小少年。其实这时小张已不小了,五十上下年纪,好歹又有了这桩短暂的新婚大喜。
  
  为什么称短暂?小张原来是有家的,有老婆有孩子,因不详的原因被逐出门,因他是上门汉,好像他也不争,走时只分得一床旧棉絮。此后小张再没有正式家,老家也极少回,因自小离家老大也不想回,再说父母也早双亡,虽有一个哥嫂,但忘了他。回不回一回事。所以自此小张以在外干活打工为生,开始了人生的漫长漂泊,其实这种漂泊无异流浪,流浪就流浪吧,小张早习惯和适应了。他干到哪哪里就是临时的家。这时岳父免费让他居住一间小屋,又给他说婚姻,女人还算精明能干,他岂不乐意,甚至感恩戴德和笑逐颜开呢?
  可后来问题就出在这精明能干上。女人精明能干本是好事,可需要有好的男人来驾驭,我这句似有犯歧视女性的嫌疑,不,我指男女至少要匹配,如好马要良驾,也要好马掌,否则会因不当而出问题。果然,女人对上门的他好了没多久,似哄完了他仅有的几千元积蓄,榨干了他的劳力价值,把几个孩子都拉扯大了,想蹬他了,只是不便开口,女人的手段巧妙,也绝,公然领回一威猛的打石匠男人,同睡同起,根本没把小张放在眼里,甚至串通起来贬他,把被子丢给他,让他挪窝去睡偏房,视同请来的“长工”或“临时工”,是可忍孰不可忍,常言兔子憋慌了也咬人,小张走南撞北几十年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人儿矮小了点,他勃然大怒,怒从心起,扯起牛圈边的铡草刀片就去朝石匠砍,哪料石匠早有防备,根本就没把他这样的“小不点”放眼里,锤他如锤山上的沙包石,一碰即散,石匠手起刀落,小张受制,自知敌不过他,女人早已和他情断恩绝,完全站在石匠一边,小张彻底绝望,卷起被卷走了。那次好心人劝慰他说,算了,小张,不要她妈那褡烂×,一个人快乐似神仙也!说话人绘声绘色,给他做神仙飞的样子,他破涕为笑了。此后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潇洒日子里。
  在老屋河边公路的弯道上,许多人在敲打水泥路面,他们要翻新这条公路,那其中也有小张。我们惊喜,嚯,那不是小张!妻、我、孩子同时挥手招呼,他没动,看了我们一眼,低头继续干他的活。我们走近,去问候他。几年没见,没想在这里见了他,他融身在这么庞大的筑路大军里。想想小张的日子也还可以,我们既欣喜又感慨,当然永记得他的好。孩子出生那天,我刚好回去过农忙,秧打在田里了,只等午饭之后立即下田,三天之后返城照料临产妇。不料这时一个“小不点”突然从晒场边“冒”出来,他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我们又惊又喜,原来他是翻山越岭,步行40华里山路,才赶来给报的喜。他啥话不说,只一个劲拍双腿,快,快!这两字已令我们母子心领神会,知道孩子快出生了,或已生了,但是小张就是没说,也懒得等他说。我人忙心不忙,因为心中有数--每次检查胎位都没问题,但是母亲坐不住了,急得跑前跑后,吼我快点快点,丢下碗就前面走了,我紧随其后,我们径直下街骑车进城。父亲留在后面给小张盛饭,翌日一早赶来。现在孩子已跑路了,知道喊“张桌桌(叔叔)”或随大人喊“小张”了,所以我们见到久违的他就异常惊喜,虽然他没说话,只嘿嘿笑几声,脑壳稍摆几下,脸略红,又继续干他的活路了。我们见状走了,给他挥了挥手。一路下街,心里老惦记他的丝丝缕缕。
  他是早年外出的打工者,只是那时没那称呼。他没固定的家,但从不东游西荡,也不抓拿骗吃,是一个以劳力为生的人。因他勤快,老实,懂得人情好坏冷暖,所以他的活源不断,如果仅从维生而言,他是绰绰有余的。如果要不是一些欠帐,呆帐,再婚不顺的花销,他可算一个底层的小富人,至少衣食无忧,吃穿不愁。他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建设者,哪里都曾出现他的身影。我虽经常看不见他,只偶尔碰见他。前几年妻开店做生意,他常路过,总停一下,或避避雨,或瞅瞅货,笑几声,把头轻轻一摇,然后提上买的几样小菜,走了。
  像小张这样的人,我们城里或许不胜枚举。然而,令我们不太讨厌,常忆念,时时关注的却不多。虽然我们无法更多地帮助他,我们只是城里的小市民,不同只是有固定的家和工资收入,较他有更多的读书写字和学习思考休闲的机会,但我深信,小张虽不善言谈,缄默不语,但他内心绝不空旷,定有自己的酸甜苦辣,虽然他的笑我们没全看见,他的泪我们不全知道,但是,他所呈现给我们的,已俨然说明和证实,他并不只是苟活,也不仅仅是生存的本能,而是一种的顽强,一种不屈和一种坚韧的抗争,也是一种与命运的搏斗,这样的底层人,弱势人,无人知晓和关心关照的人,他才是生命的最强者,向命运发出了最强音,这点我并没夸大是非,从他几十年的生命历程,从他一个人默默无语的人生细节,我绝不怀疑,而且也深信不疑。也许,这才是我最关注和留意,也极想探求和挖掘的。   现在,小张已有新的归宿,据说工地上的一位女工主动看上了他,他们安静地在城边的一处过日子。我闻讯眉心舒展,心略释然,心里默默祝念:小张,你一路走好!我关注世代风云,显赫巨星,同样也更加关注和祝福你这样的底层人。  
(写于09,5,4 于清江河)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09-5-12 14: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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