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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自己的春天

2020-12-14叙事散文半树
我很冷,风更冷。为了抵挡风,我缩紧了身子,我竖起了衣领,我弓着腰,我碎步地走,口里的气憋不住,从牙缝里挤出来,白雾一样,散到身后。路有点软,我踏上去,脚微微地下沉,久了,鞋边湿润了半圈,黄色的泥巴粘在上面。我使劲地甩动脚,我想把泥巴甩到田里
  
                 
  我很冷,风更冷。为了抵挡风,我缩紧了身子,我竖起了衣领,我弓着腰,我碎步地走,口里的气憋不住,从牙缝里挤出来,白雾一样,散到身后。路有点软,我踏上去,脚微微地下沉,久了,鞋边湿润了半圈,黄色的泥巴粘在上面。我使劲地甩动脚,我想把泥巴甩到田里去,沟里去,水渠里去,一丛一丛的麦子上面去。我甩麻了脚,泥巴还是甩也甩不掉。然后我的手感觉能够伸出来了,身子放大了,步也大了,头伸得长了,眼光看得远了。麦子地望也望不到边,麦子地高高低低,麦子地枯黄下面绿亮起来了,麦子地其实都绿了,偷偷的、嗤嗤的、害羞的笑着。天空,却还是灰朦朦的。
                 
  麦子地里旁边有沟渠,枯成粉末的草蓬松着,脚踏上去,一丝丝的尘,升腾起来,又瞬息如青烟一般飘散。沟渠正巧隐没了我的身影。我常常想,如果我在枯草上睡着了,母亲一定整天整天都找不到我。我只是这样想想而已,枯草看起来可以在上面睡觉,但我知道,哪怕坐在上面,时间略久点,水就会悄无声息地钻出来,钻的屁股湿漉漉难受。风,虽然冷,其实不硬。再说沟渠将风消灭了,我愿意待在沟渠里。好像没有人发现,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用手将枯草拔开,或者用脚踢开,如果有点绿色划着嘶溜溜的声响闯如你的眼里,我就知道,那一定是“雀抖擞”了。它嫩的让你不敢去碰,它绿的让你发楞。我用手从地里整棵挖出它来,不像夏天的“蚂蚱菜”,那个时候我用手掐它们。掐“雀抖擞”,它们会疼,一定的。小小的圆形的叶片,紧紧地挤在一起,连一丝丝的纹理都透明一样,还清清楚楚。它们就是小小的麻雀,它们看着我,惊恐不安,浑身抖动着。
                 
  麻雀满地里都有,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不知道它们怎么会天天这样聒噪。它们的嗓子一定好。现在,我对麻雀没有兴趣,麻雀只有在冬天才去掏它们,因为那个时候,蛇都睡觉了,到现在还没有睡醒。
                 
  趁蛇还没有睡醒,要赶紧到麦田里去。软软的、滑滑的“面条菜”在麦子身下疯长。竟然会没有人知道,麦田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它们将身子紧贴着麦子长,它们只长叶子,没有骨头。它们的叶子毛绒绒,是淡绿色的,隐在田里。它们挺孤独的,单棵单棵长。沿着麦田要一直走啊走啊,要走多久,才有一棵“面条菜”啊?!我很久以后,看见超市里卖绿色的面条,我就想,它们一定不好,因为它们硬,还直,那绿看起来假。“面条菜”下到滚烫的水里,翻腾着,立即就开花了,水都淡绿色了,盛在碗里,就绿得你眼发直,就绿得你不忍心望嘴里送。
                 
  走累了,靠在树上,才发现,树也早青了,树也湿漉漉的了,树病了,身上长了疙瘩,马上就要爆炸开一样。我看见爆炸前的情景,那些疙瘩里面有淡绿色的肉,我知道,以后,它们会长成数也数不清的叶子,遮住了太阳,遮住了树下的草,遮住了蝉,我们其实叫它们“知了”。要偷懒,就去挖“麦蒿”,这名字后来我感觉一定是文人瞎编造的。麦蒿最多的地方并不是麦田,是在麦田旁边的荒地,在田垄、在沟里、在地角边边上。它们一天就胖了许多,它们两天就铺展许多,它们三天就硬了许多,它们四天就窜了杆子,等它们有小小的花蕊了,那些花蕊都散开,只在最上面绽开一点黄,杏花就开了,桃树也着急得先把一点粉红涂抹在枝条上。苹果花开了,梨花开了,麦子把你的脚砍掉了一样,你只剩下膝盖了,风让你懒洋洋的,到处都是人了,满世界都是绿了,这个时候,我知道,春天其实已经过去了。不但但是春天,所有的事情也都是这样,只有在你一个人发现的时候,它们才被你自己所拥有,它们才真真正正自自由由的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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