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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乡土怀旧系列之五十七:乡村民俗(下)

2020-09-26抒情散文于文华
◆乡土怀旧系列之五十七:乡村民俗(下)       □文/于文华六月六:晒衣物六月里来热难当,阿妹给你做衫衫。——西北民歌《王哥放羊》选摘西北乡村风俗,“六月六,晒衣服”。这一天,麦子将黄未黄,玉米、土豆正蹿着劲儿往上长,正是短暂的农闲时节
◆乡土怀旧系列之五十七:乡村民俗(下)       
□文/于文华


       六月六:晒衣物

     六月里来热难当,
     阿妹给你做衫衫。
          ——西北民歌《王哥放羊》选摘

西北乡村风俗,“六月六,晒衣服”。这一天,麦子将黄未黄,玉米、土豆正蹿着劲儿往上长,正是短暂的农闲时节。日头正好,阳光强烈,光线充足,家庭主妇将家里几乎所有的衣服,都要抱出来——尤其是冬天御寒的皮衣、皮褂子、皮靴子,认认真真晒晒,会保证一年不生虫、不发霉。像棉衣、棉裤等装棉花与羊毛的衣裤,盖的棉被铺的褥子、毛毡、毯子之类的铺铺盖盖,都要晒。有些知书达礼的农耕之家,还要将所有的藏书抱出来,全部在阳光下暴晒一番,让它们也大大方方地站立在天光下,自自然然接受阳光的检阅——在明亮纯净的光芒下,尽情接受沐浴与抚摸。这是追求一种本真直率的最好表达,也是向往一种自然简洁生活的最佳体现。 我们自古就有“日中比慧”的做法(意为太阳当头时,将家中衣物拿出来晒晒)。记得那年我抱着家里的狗皮褥子,父亲当工人时唯一的值钱东西,翻毛大头皮鞋,晾晒在草垛上,一直使用了好多年。一些我当时看不清弄不明白的线装古书,也被母亲搜腾出来。火辣辣的阳光就那么强烈地照射着,好像一直射到人心里似的,那么和煦、那么体贴入微、那么蔚人心田,叫人那么舒畅、那么甜美、那么温馨,每一缕布丝、每个毛孔,仿佛被一双热切而温情的大手仔细烫过,让你感到生命的质感、果实的芬芳、成长的力量、幸福的笑脸。
下午天黑前,晒的烫呼呼的铺盖重新铺好。换上新晒好的散发着缕缕麦香的金黄色麦草,竹席子、褥子、毛毡与毯子都晒得温馨无比,铺在炕上,就像发酵一般,显得松软而舒适,盖上温和的棉被,似乎能够嗅到阳光纯真、清新、温热的味道,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六月六,乡村的农民盼望着天气晴空万里,要是下了雨,据说百草长势不大好,人们感觉草是瘪的,牲口轻易吃不饱肚子。有些地方在六月六这天,婆婆要打发新媳妇做几天娘家——看望一下双亲父母,探视一眼兄弟姐妹,回到梦乡里多次走过的家乡田园走一走,转一转,为的是返回家里后,会一心一意务习秋收大忙。提着礼行包包,抱着孩子,甚至拔些家里种的小白菜,自家产的小葱。大路上、小道上,匆匆忙忙、步履切切赶路的小媳妇,看着绿油油的麦田,擦擦头上细密的汗珠,安慰着怀中吃奶的小孩。若是小孩会走路了,会鼓励着,一遍遍哄着孩子:“外婆家就到了,不远了!”说话间,抬眼已到熟稔的柴门前,母亲早闻讯走出门来,笑盈盈地说着:早上喜鹊叫喳喳,我说是什么喜事,原来是俺闺女来!也不带个信,叫你兄弟或父亲迎迎。见到娘亲身子硬朗,女儿高兴地回答着:没啥,几步路,走习惯了!(其实有的有几里路远)母亲抢过外孙子,高兴的合不拢嘴,一个劲亲着、哄着,一旁的父亲只好接过女儿的包包,让着进门。女儿说:我又不是客。爹,娘,你们先进!父母谦让着:怎么不是客,出嫁给人家,进门就是客了。到底还是自家的父母是长辈,礼让着进了们,砌了茶,孩子已经甜甜地熟睡着。母亲和女儿说说笑笑地进厨房做饭,父亲搓着手,不知道做什么好,只是看着小外孙乐滋滋地笑着。过几天,由自家兄弟,借一辆自行车捎着姐姐,送到婆家里。 和六月六相似的是每年腊月里,赶在二十三小年之前,农民都要找个晴朗的天气:“扫房”。不但要将衣物、铺盖全部拿出来晒晒,还要将家里的所有家具包括瓶瓶罐罐,一股脑儿搬到门外空闲地方,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将清扫一遍,该拆洗的拆洗、该换新的换新。所有的大小家具也擦拭一新,显得光洁发亮,焕然一新。原先破败灰暗被烟熏火燎的有些发黄的泥墙上,重新换贴了时新好看的彩色年画,变得亮堂堂起来。 许多习俗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传承,一种约定俗成的沿袭,而六月六晒衣物已经成为过去,如今即或在乡村,也不再单单在这天晒衣物,只要是阳光晴亮的好日子,都会搬出家里的衣服晒晒,反映出与时俱进的时代特征。

七月七:葡萄藤下听私语
七月来,秋风起,
牛郎织女会天河。
——西北民歌《王哥放羊》选摘
在西北乡村,农历七月初七的夜晚,天气温暖,瓜果飘香,被人们俗称七夕节,也有人称之为“乞巧节”或“女儿节”——这是中国传统节日中最具浪漫色彩的一个节日,也是昔日乡村姑娘们最为重视的日子。如今和国际接轨的时髦人士,称这天为中国的情人节。 据说,这天在晴朗的夏秋之夜,北方夜幕上空,天上繁星闪耀,一道白茫茫、隐隐约约的银河横贯南北。宽阔无垠、浩瀚无际的银河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烁着迷人光彩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脉脉含情——那就是传说中的牵牛星和织女星。 这天夜晚,乡村的姑娘要通宵达旦地坐看牵牛织女星。设香案,摆上水果和蒸好的馒头,据说这天晚上在月光下,当着牵牛星与织女星,许个愿,会心想事成,找个如意郎君,可以白头偕老。相传,在每年的这个夜晚,是天上织女与牛郎在鹊桥相会之时。人间所有的喜鹊,都不约而同地纷纷飞到天上,帮牛郎与织女搭建一座天上罕见无以伦比的鹊桥。要问这桥有多宽,宽过了银河;有多高,高过了天空——这是多么的富于浪漫色彩,多么的高度夸张!而据有人考证,这天乡村的喜鹊的确一个也不见踪影。如果钻到葡萄藤低下,静悄悄细细谛听,会聆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知心话和相互诉说衷肠的脉脉情话。 这天夜晚,乡村姑娘们会自不而然聚集到一块,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相互切磋技艺,比试手艺。许多人都祈求能够像织女一样心灵手巧。该因为织女是一个美丽聪明、技艺超群的仙女,凡间的妇女便在这一天晚上向她乞求智慧和巧艺,也少不了向她求赐美满姻缘,所以七月初七也被称为乞巧节。 在乡下,一个姑娘会做针线活、茶饭好,是能够找个称心如意如意郎君的基本条件。看一个女子的好赖,除了长相,最主要的要看针线与茶饭,这是居家过日子的先决条件。找对象初次见面,姑娘给对方送的第一件礼物是一针一线做好的精美鞋垫(如果中意的话)。而在结婚成亲时,给所有前来祝贺道喜的亲朋好友送的礼物也是鞋垫与绣花枕套。手工如何,人们一眼便知晓。所以针线不好的,会被人笑话的。而成亲的次日,西北风俗,还要吃新媳妇做的“试刀面”——必须要单独揉面,切面,炝锅,来的至亲每人尝着饭食,自会评头论足一番。平时不锻炼好烹调技艺,是不敢轻易出嫁的。 所以,农闲时节,闲暇时候,一个村子住处近的女子,会自动聚集在一起,互相取长补短,学习技艺。而绣花有绣花的诀窍,做鞋面有做鞋面的方法。善做鞋的女子,从打底板、做鞋帮、纳鞋底到上鞋、蹚鞋(有一种专门的木头楦子,做好的新鞋用楦子楦一楦,鞋会周正、合脚)一气呵成,有一定的程序与步骤。手巧的人看一眼一个人的脚印,就会做出大小合适的布鞋。而有些人做出的布鞋,有时候太窄小无法穿,使劲穿上了,又夹脚。有时候又稍稍大些,走起路来不利索,跨叽垮塌。有人看一眼人的高矮胖瘦,也能够做出宽窄合适的布鞋。除了做鞋,还要做衣服。在那个成品衣服少而又少的年月,乡村妇女会自己裁剪上衣与裤子,自己手工缝制,还有棉衣棉裤等等,生育了小孩,除了母亲与婆婆做一套衣服,以后的缝缝补补,就全靠自己了,不会或者不擅长,自己的孩子只能穿的不像话,被人笑话。后来有了乡村裁缝,人们央求裁缝裁剪了,自己缝出时髦的新衣服。我母亲就曾经在我小学毕业前夕,花费了几个晚上,给我缝制了一套当时流行的学生服,让我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子。 作为一个女子,谁不渴望幸福美满的婚姻,谁不向往牛郎织女般心心相印、心息相依的夫妻。每年的七月七夜晚,自然就成为乡村少女最渴盼最钟情的日子。在这个充满浪漫气息的晚上,女孩们对着天空的朗朗明月,朝天祭拜,乞求上天的织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女红技法娴熟,更乞求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因为婚姻对于女性来说,是决定一生幸福与否的终身大事。所以,世间无数的有情女子都会在这个晚上,夜静人深时刻,对着晴空万里的朗朗星空,对着遥遥相望的牵牛星织女星默默祈祷自己,祈求能够得到心中所愿望的美满姻缘。

十月一:麻麸包包送寒衣
十月里数上一,
黄泥沟里路难走。
    ——西北民歌《王哥放羊》选摘

    西北有种作物叫麻子。一种是花麻,做麻皮用的。另外一种结籽的,才能食用。

  花麻有着细长的枝干,只有拇指粗,大概是挤挤挨挨密密实实的缘故。开一种素雅的月白色小花,一般种植在三角地和犄角旮旯。长到一定时节,浇了水,待地皮能进人时,一根根拔出来,一捆捆捆扎住。我曾经拔过。早晨,为了挣一分工,早早爬起来,走到湿湿的泥地,像真正的农民一样,双手用力,一根不剩地拔出来。旁边的当家子劝解给我说:不要一下子把力气用完。慢慢缓着干。现在想:一个人的成长,倾注了多少人的默默关注,多少人的倾情呵护!
拔完的一捆捆麻子,扔进放好的水沟中(两边拦截住),要沤一段时间,生怕浮出水面,上面压些大石块。浸泡好了,捞出来,仔细摊开,一根根晾晒一番,找天阴下雨的时间,找妇女剥麻。麻杆子和麻皮都分到各家各户,大人孩子四季纳鞋底的麻皮就够了。    结籽的麻粗壮而低矮,一般种植在谷子玉米糜子土豆等秋田的地埂四边。成熟时节,我们偷偷揉几把,扔进嘴里,一股香味会钻入肺腑。这种麻子可以榨油。农民在没有大榨机器时,炒个七八分熟,放到大铁锅里,也可以榨出油来。我们喜欢吃的麻子炒麦子,也是这种结籽的麻子炒的。     农历十月初一到了,气候渐渐寒冷起来。人们怕在冥间的祖先灵魂缺衣少穿,也是从古至今的农民盼望着能够吃饱穿暖——为了这个梦想,千百年来,多少农民为之奋斗为之孜孜以求,最终抱憾而去。直到今天才实现了这个美好憧憬和宏伟理想!    冷风悄然而至,人们早早簸好了麻子,找一个小石磨,或者礓窝子(一种小型的石头器皿,能够捶麻子,砸药,类似于南方舂米的东西,只不过小巧玲珑)。细细的麻子还要找个萝面的细萝,仔细萝下来。然后是点麻麸。这需要技巧和耐心,不能用铁锅,砂锅铝锅最好,磨细的麻子倒入锅中,添入适量的水(视麻子的数量而定),温火慢慢熬,等麻麸凝结成为块状即可。麻麸好了,发面和好了,还要加入西北特产土豆。自然要煮熟,皮剥了,和麻麸掺和在一起,做成包子,放到蒸笼里蒸。    农家过日子讲究实在。铁锅是大号的,蒸笼自然也是大号的,一般是四层。两层是麻麸包子,顺便也蒸些像花儿一样绽放的馒头。一种西北人叫花馍馍。用姜黄和红曲加清油,做成馍馍,蒸熟后就像芬芳的花朵般好看,吃起来松软,口感极佳。另外一种用姜黄做成皮子,蒸熟后把皮揭去,馒头就成了黄色的。为了好看,还要使用一种叫“点撮子”的东西,点上像梅花一样的花,这是点缀,也是喜气,更是好看!谁说农民不爱美,不懂得美。只不过他们不善于表达与外露罢了,他们的美体现在日常生活中,展露在具体的劳动过程里。馍馍蒸好先不能吃,取五个,敬献在先人的排位前。没有神位不要紧,就端放在正面墙的桌子上——只要心中有神灵,神灵就在心中!只要心中存放祖先,祖先就在灵魂里!人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谁都有谁的祖先,一个不忘记祖先的人,才会对国家、对民族、对父母、对家庭负责!    父母是儿女的前身。儿女是父母的延续。不忘记父母及前辈的关爱,人类才有可能延续繁衍,而乡村将这种深刻的道理具体体现在具体的民俗中,像清明节的祭祖与十月一的麻麸包包送寒衣,就是要后人记住祖先。拿上蒸好的包子(象征性地拿几个)和祭奠的东西。祭祀时除了食物、香烛、纸钱等一般供物外,还有一种不可缺少的供物——冥衣,一种纸做的衣服(这可能有些迷信色彩)。祭祀时人们把冥衣焚化给祖先,因故叫做“送寒衣”。    烧在先人坟头——表露了人们对缺衣少吃先人的牵挂,送些吃喝与穿戴,渴盼祖先在另外一个世界吃饱穿暖——吃饱穿暖了、生活安逸了,才能够人丁兴旺,才能够安居乐业!而今乡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吃的不再追求温饱而是向好发展,穿穿戴戴向城里人看齐,越来越时髦时尚。但不用置疑的是,现在的年轻人,也向城里人一样一结婚就时兴分家单过,奋斗起自己的小日子,忘记了年老力衰,费劲巴立拉扯自己长大的老爹老娘,更不要时常想想老态龙钟的爷爷奶奶。养儿防老的思维定势正在悄然轰塌。有良心的子女,还能够每年给老人几百斤的口粮,心情好了,不忘记给些零花钱。碰到不孝顺的主儿,对父母的生活史不管不顾,等着病死了发送了事。传统的孝道与最起码的人伦关系丢失了,津津乐道城市生活的淡漠亲情,而新风尚尚未建立,连亲生父母都不孝敬不赡养,还奢谈什么十月一的祭祀祖先!
                               (全文4908字)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09-5-3 23:19 编辑 ] 民俗, 乡村, 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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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5-3 23:05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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