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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一篱疏疏木槿花

2020-09-25抒情散文百媚生花

前校门一片园林。高高低低,四、五亩的样子。种着紫薇、玉兰、海棠、腊梅、桃、李、樱等木本花卉。初夏园子里红瘦绿肥,开得很不成样子,惟有园东的青石台阶底下,木槿花三三两两,开得正好。 木槿花的颜色我见得不多,依稀记得朱红、浅紫、藕白三种。这一
前校门一片园林。高高低低,四、五亩的样子。种着紫薇、玉兰、海棠、腊梅、桃、李、樱等木本花卉。初夏园子里红瘦绿肥,开得很不成样子,惟有园东的青石台阶底下,木槿花三三两两,开得正好。 木槿花的颜色我见得不多,依稀记得朱红、浅紫、藕白三种。这一片恰好是浅紫色,金粉银钩,环以重瓣大花,倘是生厚实一点,水灵一点,夸它“正大仙容”也没啥不可以。印象中木槿是比较羞怯的树种,娴静温雅,疏疏一蓬,论高大远逊乔木,比袖珍不似灌木,花色不浓不艳,辨味无嗅无香,单是静悄悄立着,亲亲密密挨着。说本分吧,才不本分呢,仄仄斜斜的嫩枝一顺溜儿撇过去,好比那小家碧玉们的手脚,总是七歪八扭的,拉扯着,牵绊着,勾肩搭背,一站就站成了篱笆。 木槿之妙,妙在一蓬好叶。菱状,卵型,也不对生,密密麻麻挑着,乱乱的,乱成绿绿的海。随便撩起一枝,背面的纹理都清晰而精致,如白肤人手背上的脉管,婉约可辨。四时观花,每觉槿叶之美不逊于花,是因了它的幽润。四季都油绿绿的,泛一层湿湿的柔光,纤尘不染,生气可人,永远都是很青春的样子。旧时文人仕子喜欢病态美,或迎风生悲,或临花垂泪,突然看见健健康康一篱清新的木槿,不觉有点发愣,不知说什么好。所以脍炙人口的古诗我们读过上千首,未必有一句是咏木槿的。并非是古人不写,李白、白居易、李商隐、杨万里、刘伯温,这些“腕”级文人,都写过的,只是不出色。他们咏木槿,或感其朝开暮落,慨叹生命之短促;或说它开遍夏秋无敌手,却不与桃李争春,赞美一种人格的矜持,其实都不过是老生常谈。诗歌自是诗歌,木槿自是木槿,每一种生命都有它的价值和姿态,每一朵花的绽放都有它的自在与天然,与地盘无涉,与权势无亲,与唐诗宋词也是了无相干。 我住东林村的时候,每于黄昏下楼散步。走过路侧这片疏疏落落的木槿,总喜欢远近高低地看。每思量这浓绿扶疏的槿篱,其实就是一个幽僻自赏的闺阁圈子,干干净净的,清清雅雅的,南园碧浅娇无那,纤腰醉软石阑干,天天守着芝麻大的小秘密,软语商量不定。 这片风致绰约的木槿,与我相关么?这是一个古怪的念头,但并非无理。而答案只能是也相关,也无关。相关因为可以观,可以赏;无关是哪怕买来植在你家阳台上,也不过是花是花,人是人,彼此隔膜疏离,何曾人变作了花,花又化作了人? 放远了看,当年老家乡下那些槿花,何尝与我相干呢?不过是生命的偶然际遇或一度遭逢罢了。唐朝戎昱诗“自用金钱买槿栽,二年方始得花开。鲜红未许佳人见,蝴蝶争知早到来”,这种漫夸私有的心情,读罢每觉其妄。 遥想二十五年前,我即将进城读书,还住在老家金竹湾的独门小院里,屋后是梨花漫山遍野的白。有一回我父亲打区上回来,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株木槿、一捆银杏丫枝。银杏插在东墙外地沟边,木槿栽在西檐下菜地头,慢慢长成两排高齐人头的篱笆来。初夏藕荷色的槿花含苞吐蕊,粉嘟嘟紫茵茵一片照眼的明。古书里讲木槿有几十个别名,比如“椵”,比如“蕣英”、“日给”,比如“重台”、 “朝菌”(大概是因为《逍遥游》里那一句“朝菌不知晦朔”吧),再比如“篱障花”、“朝开暮落花”、“无穷花”(朝鲜人的叫法),我们那里却是都不叫的,只管它叫“染枝儿花”,以其花开如霞,枝枝似“染”也。夏天麦收之后农活不忙,新麦、新菜籽油上市的时候,母亲就吩咐我们端一个大盘子,去西屋檐下挑最鲜最肥的白槿花摘一大盘回来,泉水洗净沥干,调在搅成糊状已经发酵的面粉里,撒盐入味,快火烹炸成酥,丝瓢捞起,依旧盛在白瓷盘中。各自取一朵拈花微笑,猛一口下去,齿边嘁嚓有声,鲜花、新麦的酥香扑面而起,霎时贯通四肢百骸,几乎要把人快活得晕倒...... 转眼快三十年过去了,我母亲已谢世八年。全家转掉了最后一个乡下户口,从此失去了自己的菜园与篱笆。每当我走过前校门那片槿花绿篱,不由愣愣地想一下:老家废弃的小院旁那些木槿,都开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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