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梧疏桐青玉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11 编辑 <br /><br />　　　　　　　　　　　　　　　　　　　碧梧疏桐青玉立
　喝着故乡老槐树下古井里的水长大，成长的足迹叠印在乡间，风吹过，便如袅袅炊烟，了无踪影。好奇的目光，年年都被麦芒扎的生痛，却记住了稻草人身边的那些五谷杂粮，记住了布谷鸟停留过的那些高林低木。

　　然而，直到在本村初中毕业，我只听说过梧桐树，没见过梧桐树，因为看遍村中的树木，看遍十里八乡的树木，我的视线里就没闯入过梧桐树。幸亏我考入了德州六中，在这所绿树环抱的城郊学校里，17岁的我，第一次认识了如火如荼、云蒸霞蔚的樱花树，第一次认识了叶儿墨绿，果实累累的软枣树，也第一次认识了皮青如翠、叶裂如花的梧桐树。

　　那时候的高中课程，设有农业基础知识课，教我们高中一至四班农业基础知识课的，只有一位老师，姓严，按他自己的介绍：是严肃的严。而他留给我的印象，确是非常和蔼的。为培养学生的园艺技能，学校开辟有一片果园，种植的果树有桃树、杏树、梨树、葡萄、李子、软枣等。我喜欢上严老师的课，走出教室，现场讲解示范，通晓易懂。比如果树剪枝：桃树要剪成开心型，苹果树要剪成主干疏层形，而枣树、杏树不须剪枝的，叫做自然树冠型。由于严老师给学生讲嫁接的缘故，许多果树上都能结好几种果实。梨树上不但能结鸭梨、伏梨，还能结出梨苹果来。杏树上不但能结麦黄杏、沙杏；还能结出杏李子来。

　　走进学校大门，就能看到清奇美观的合欢树，就能看到含烟笼雾的垂柳，就能看到满树飞红的樱花，而其中有一株碧叶青干。花黄如金的树木。就是梧桐树了。严老师告诉我们，当初栽了许多棵的，可惜只活了这一棵，梧桐由于皮青如翠，所以又有青梧、碧梧、青皮树的称谓。梧桐叶形美丽，黄花妍雅，清影扶疏，能蔽炎烁蒸烈之威，因而古来上至皇家园林，下至民间斋阁，都喜欢栽种，是中国著名的庭园树。故此有许多古代诗人，将身边的梧桐随笔写入诗中。严老师接着告诉我们，梧桐，泡桐和法国梧桐，虽然都以桐相称，却不是同类树种，梧桐属于梧桐科，梧桐属，泡桐属于玄参科泡桐属，法国梧桐属于悬铃木科悬铃木属，希望同学们记住。严老师梧桐树下一番话，至今想来，记忆犹新。

　　1973年11月，课余经常往广播电台投稿的我，应邀参加了德州市通讯广播经验交流会，成为全市唯一获得荣誉证书的学生代表。这样的鼓励，使我对文学有了更高的热情。于是，课外时间多在学校阅览室度过。阅读唐诗宋词，发现叶落碧云，伟仪出众的梧桐树，牵携着悠悠古风，与疏雨有关：“梧桐细雨，渐滴做秋声，被风惊碎”。与寂寞有关：“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与离情有关：“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与相思有关：“秋色到空闺，夜扫梧桐叶，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以往古人巧借梧桐物象，抒发情怀，排遣几多愁绪，几多别情，几多相思，几多苦闷。其实，树的性格，多为人来赋予。梧桐树站立的姿态里，张扬的是人的性情和人的意象。

　　读黄裳的《双悟堂》，见诗中有句：“叶上雨声枝上月，何须焦尾始相知”。百思不知何为焦尾。于是，去查《中国典故词典》，方知典出《后汉书·蔡邕传》：东汉时，蔡邕。少博学，妙操音律。吴人有烧桐木以炊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古代制琴，多用泡桐，因而泡桐又被人称作“琴桐”。未曾想梧桐也可以制作出名琴来，且与齐恒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齐名，成为中国古代“四大名琴”之一。

　　 细细碎碎的梧桐花，年年香在蝉鸣声里。花落结荚，几番西风吹老桐叶，藏在荚内的梧桐子，就渐渐老熟了。种实或三牵手，或五结伴，似胡椒，又如青豆。清楚记得，在校门外大操场上完体育课归来，恰巧遇到严老师拿个竹竿在够梧桐子。见严老师仰着脸，够着费劲，自小爬树顺溜的我便自报奋勇上树采摘，严老师说那你可要小心，说时慢，那时快，我抱住梧桐树干，手脚用力，不一会便攀上与房齐高的梧桐树。三下五除二，沉甸甸的梧桐荚便纷纷落地。严老师见够个差不多了，便呼我下来。在同学注目下为严老师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我心中颇有几分自豪呢。后来，严老师特意找到我，奖励给了一包油炸梧桐子。还说吃梧桐子可以顺气、和胃、消食，常食可以强身健体呢。

　　 前几日，路过县经济开发区，发现道路两旁所植梧桐树正在开花。风动花影，桐叶招手，不由令我又想起学校中的那棵梧桐树来，如今岁月已去三十载，我记忆中叶舒叶落的碧梧疏桐，不知是否依然还在青青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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