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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三)走近功臣

2020-09-24抒情散文忌轻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5 编辑

说来说去(三)
走 近 功 臣
忌轻因为采访的原因,有机会和当年抗美援朝的老功臣们在一起,聆听他们那段血与火,生与死的传奇。建国初,就人生而言,已很久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5 编辑 <br /><br />说来说去(三)
走 近 功 臣
忌轻


因为采访的原因,有机会和当年抗美援朝的老功臣们在一起,聆听他们那段血与火,生与死的传奇。建国初,就人生而言,已很久远,但对他们,当年为保家卫国与战友们共赴生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手中的枪才刚刚放下。

老人张广银,1947年入伍,当时只有16岁,历经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参加过的战斗大小无数,是共和国当之无愧的功臣。老人平时很沉默、通达,一种阅尽人间生死的坦然,说起三年抗美援朝来滔滔不绝:最难忘的是打上甘岭,那次战役打得苦啊!上甘岭是战略要地,山是空,四面都挖了洞口,医院就在里面。敌人和我们赌上了,赢不赢就在这一仗。美国鬼子狠呀,武器又先进,战斗机象老鸹一样遮天蔽日,顺着山沟拉着白线到处钻,四周到处开花,整座山都在摇晃。他们硬,我们更硬,人在山在!飞机一来,就用高射炮、小钢炮往死里打,有时飞机压得近,就差蹭着头皮了,我们就用步枪打,居然也能将飞机打下来。也不知打了几天几夜,后来食物送不上来,特别是缺水。我们吃高梁米,一天两小碗,战友们渴得吱不出声,觜唇开了口子。下雨的时候用罐头盒子接点水留着给伤员喝,其他人平常只能在湿地上润润嘴。就是这样硬挺着,将敌人的进攻一次次打退。这次战斗,大伤美军元气,美国鬼子只能望山兴叹,把上甘岭叫作伤心岭。

老人还说到板门店谈判:谈判当天,双方定好交换战俘,那天我方带着俘虏早早地等在那里,大半天美军才赶来。我方被俘的战友被美军用白布缠着头,一个个伤痕累累,头都直不起来,身上的衣服一条一缕。当时中立国代表也在场,见了都忍不住大骂美国佬:你们看看中方是怎样对待你们的人的,一个个穿得学生似的,再看看你们,不讲人性啊。我问老人还会不会讲朝语,他想了一会,说见了俘虏我们便喊:刺达(站住),阿杜噜(把手举起来),老人两手作持枪势,仿佛自己就站在硝烟迷漫的战场上。

侯继雨是位爽朗快活的老人。我们见到他时,正在收拾庭院,他作为第一批入朝志愿兵在那里打了三年,端过步枪,打过机枪,也和敌人面对面拚过刺刀,而老人身上竟无一伤,到现在仍旧很壮实,地里的大小活都不在话下。他说,在朝鲜待得久了,和当地部队、群众如同一家人,志愿兵帮老百姓挑水、劈柴、推碾,当地老百姓便帮战友们缝衣服、纳鞋底。老人动情地说:我们语言不通,就打手势,唱歌、跳舞,搞联欢。朝鲜姑娘们手捧着金达莱,跳着舞献给我们。朝鲜人民好啊,回国时,成千上万的群众哭着喊着一直把我们送到边境线,我们每人的怀里都抱满金达莱。我看到泪水从老人依然笑容洋溢的脸上滚落下来。小时候听老师讲授一篇关于志愿军援朝归国送别的文章,那时我未能读懂,现在老人的心情我也未必全懂。

王树安老人则是最后一批撤离朝鲜的援朝人员。据老人讲,1953年签定停战协议后,美国人说话不算数,说打就打,所以我军仍有部分驻在“三八”线附近,以防敌军来犯。当时有一首歌:“一炮打跑了个杜鲁门,又换了一个李成宛,管他多少侵略者,休想过来三八线”。老人头部受过伤,现在已经双目失明,我们去的时候,政府正在给他建新房子,四间按农村新式标准建筑的院落完工在即,老人不几天就可以在里面安享晚年了。他用手上下抚摸着门框,激动地说:别看我现在眼看不见了,心里亮堂,政府为了给我们这样的老头子盖房子四处凑钱,不容易;我没有做什么,想再为国家尽份力,不中用了,要是再打仗,打台湾,我还去,去打机枪(老人原是机枪手)。老人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我告诉老人,因为你是功臣啊,现在你老了,应该得到政府和社会的照顾。临别时,老人扶着门框,冲着我们的背影唱起那首听来依然热血沸腾的老歌: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张化起、薜西仁、周美华、张广银、赵元俊......随着我们的相继走访,这些功臣的名字也越来越多地停留在我的记忆里,他们的故事也越来越多地在心头积累。也许,他们现在已不为人所知,甚至同村的人都不能叫出他们的名子,也许,终其一生,唯一让他们津津乐道就是半个多世纪前的那段经历,也正因为这段经历,他们无愧于自己的人生,无愧于革命功臣的光荣称号。

了却天下事,赢得身后名。这些大多来自广大农村的共和国功臣们身经百战,九死一生,满身伤痕、满脸征尘、满载光荣,终于可以卸甲归田。遥想当年入伍时,还都是蓬勃可爱、青春洋溢的年轻人甚至是孩子,再回故里,好多已过而立之年。父母已老迈或去世,兄弟姐妹已分家单过,还有的音信隔断,早就以为他和他的战友一样捐躯沙场,已为他们作来世的打算。大多还没有成家,谁家的姑娘也不会等到三十多才嫁人。有的孑然一身,光棍一条,有的与当地嫁不出去的痴傻女人搭成临时的家。久之,这群最可爱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成了农村最贫困的群体。共和国是记得他们的,按月发放补助金,给予各种形式的救济慰问,但必竟有限的补贴已无法填补积贫积弱的家庭和一身沉疴。衰衰老矣,走在人生最后的岁月,没有了气力,即使梦里千回驰骋呼啸、铁马冰河,也要与现实的贫困和疾病作艰难的挣扎。他们是功臣,魏魏写《谁是最可爱的人》:“当你喝完一杯豆浆、提着书包走向学校的时候,当你坐到办公桌前开始这一天工作的时候,当你往孩子口里塞苹果的时候,当你和爱人一起散步的时候……你一定会深深地爱我们的战士,——他们确实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在早已远离战争,构建和谐的今天,他们更应是社会关注的人,救助和照顾他们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而决非仅仅是我们的善心。愿更多的人对他们伸以援手,特别是生活在他们周围的人们,为国家、为社会、更为这样一群老人给一些实实在在的帮助,而非抱怨和虚晃。


(此文根据若干年前的采访手记整理。时逢“八一”建军节之际,谨敬功臣。)


二00九年七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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