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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雨 季

2020-09-24叙事散文一了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8 编辑

            雨   季●一了谁也讲不清雨季是由午后的一场密雨还是半夜时分的一声闷雷引起的。一场雹子般的急雨过后,云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像怀揣着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8 编辑 <br /><br />            雨   季
                 ●一了
  谁也讲不清雨季是由午后的一场密雨还是半夜时分的一声闷雷引起的。一场雹子般的急雨过后,云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像怀揣着什么心事儿一样,还是在天空低低地阴着,一丝不动地凝视着大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准备袭击的目标。

  这样,刚开始的那一场雨的洪水还未泄尽,另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雨便又迫不及待地落下来。

  地里的庄稼,山野中的草,生满绿苔的崖石,岿然不动地槐林,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张密不透风的雨幕罩起来,阖天底下延绵着一种水的声音,站在村头,抬起目光,看到的是望不透的绿,是一片正在生长着的绿,这时,我们便会情不自禁地说:

  呵呵,雨季来了呢。雨季终于来了呢。他娘的,这可不就是雨季吗?

  对于我们山里的娃子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假期,因为在我们看来,一年四季都是假期。雨季会将我们身上生了一年的灰垢泡软泡暄,会将我们由一个个又黑又瘦的泥猴变成一只只黑亮光滑的泥鳅。
雨季才是我们真正的天堂。

  雨季里什么也不缺,我们挽着荆条篮子到小松林里面拣蘑菇,提了小桶到河边的杨林中去抠幼蝉,囚着鱼一样的身子,到滚滚的洪水中拣捞漂流而下的树枝和山柴,去拣拾被洪水呛得只剩一口薄气,早已无力挣扎的和黄色的泡沫一起漂流的野兔。漫山遍野的雨水改变了所有生灵的命运,让一切变得不可思议和莫名其妙起来。

  我们再不简单地是一帮娃子们,而是生长在雨季的一帮娃子们。

  柴灶是我们经常要去的地方。

  柴灶是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大水潭,一条湍急的山溪组成的。一条流银泄玉般山溪自远远的山间滚滚而下,来到山坳处,天长日久,便冲涮出了一个大大的石坑,我们说:你看它泡沫翻滚,多像一口烧滚了水的大锅呀,你看它蜿转腾挪奔流而下的溪水,多像一柱蒸腾而上的灶烟呀。

  我们经常这样说:莫若到石灶里面煮一煮吧。

  我们一个雨季几乎天天这样说。对于我们不再穿鞋的一双小脚板来说,山野间兜住了一团银子样潭水的石灶伸手可及。

  我们这时也许是到松林拣蘑菇去的,也许是去大山的阴岭里去吃了一肚子鲜红透香的山李,。我们来到石灶边将荆篮子向草地上一扔,一边脱着又小又窄,布满了泥水和草屑的小衣裳:呵呵,快到石锅里面煮一煮吧。

  无论何时,石灶里面的潭水永远的清凉的,不知从何而降的一条条柳叶儿小鱼在轻轻松松游荡着,它们不高兴时就在潭水里面漫无边际地游,高兴了就跃起光滑的身子,哧啦,哧啦,在水面上划着一个个柔美的弧线,将一抹抹沾水的肚皮亮出来。

  女娃们一个不羞还挂在嘴上,我们便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一下跳起潭里,黑黑的小身子砸开一潭清水,激起一簇簇雪白的浪花,慢慢地潭水就像一个硕大的荷叶将我们包起来。我们在水中仰游,侧游,蛙游,潜游,游累了,就光个小屁股一步步爬到潭水边的石崖上,望望天,再望望地,一边拍打着自己瘦瘦的屁股:

  天伯伯,

  地伯伯,

  出个日头咱晒晒……

  天地无声,潭水砉然,我们用手捏住鼻孔,仰面倒向潭中,又一次将静静的潭水砸出一道缝,复被潭水荷叶一样包裹起来。

  女孩子们也洗澡,她们是一边看我们洗澡,一边为我们洗着脏脏的衣裳的,这时已经将我们的衣裳洗净,并且在石头上晒起来。这时便有一个提议说:

  这潭水是您家的,这山也是您家的吗?这整整一个夏天也是您家的吗?

  我们便说:女孩子不羞。

  她们便会一齐高声唱着说:

  时代不同了,

  男女都一样,

  半边天,

  要半边——

  ——潭水也有俺们女子们的一半。

  我们说:好吧,给你们一半,下来洗吧。

  她们说:不行。不和你们这些泥猴子一块儿。快将潭水腾出来。

  女孩子们会一齐走下潭去,她们一开始并不脱衣裳,而是光着一双小小的脚丫慎着步子一点点向里面走,待水深了,就一下下将裙子向上翻,水浸到膝盖,裙子就揭到膝盖,水浸到腿根,裙子就翻到腿要,到后来一个人全部浸到水里了,裙子与上衣也就顺理成章地摘在了手里,再然后用力将胳膊一扬,甩到岸上。

  她们也是有很好的手段,仰游,侧游,潜游,只不过离我们远远地,像一群大鱼在水面上游荡。时间长了,她们也会上岸,要上岸了,她们便说:

  俺们害饿了,要上岸了。

  我们便自觉地以臀部为轴,背对潭水,将脸转到外面。

  一会儿,她们穿好衣服,只看到潭边有一趟趟湿湿的脚印。

  我们是以肚子饿了的名誉回家的,但父母们并不在意我们的到来,他们忙于各自的事情,父亲们在谁家的过道里面打着牌,他们一声高过一声,为一张牌的出错争争吵吵,母亲们在纳着鞋底子,也是一边讲着什么样的笑话,我们一到面前便嘎然而止。

  我们说:娘,我们拣了满满一篮子蘑菇,她们头都不抬:

  有本事拣了来,你们就没本事把它们晒到灶房顶上去了?

  我们说:娘,我们饿了。

  她们说:知道你们不饿也不回来。锅里有饭呢,你们还要娘去张开口喂吧?

  她们坐在大槐树下,一双双白白的腿和脚就放在哗哗流淌的街水里,这时,便有一条斤来重的鳗鱼慌不择路地顺着街水窜过来,于是就有人喊:

  又一条,又一条。
  于是好一阵手忙脚乱。最后还是一个捉在了手里,那条尺多长的鳗鱼在拚命地挣扎着。

  紧接着一条街都沸腾了。

  这时忽然有人说,县电视台的新闻里说,昨天下庄的河里出现了一条大蟒,被人抓住又放生了。他讲得津津有味,仿佛他就是那个捉蟒的人,但他的话没有一个人怀疑。

  大家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能发生的。

  大家说:雨季呢。

  这时,又有一个女人喊起来:天呀,是那个把水引到我的家里了,锅碗瓢盆都漂起来了。

  ——一原来群孩子在做着抗洪抢险的游戏,他们把街水堵起来,把她家的门口当作了引洪道口。人们看到一只只碗瓢从她家的门口漂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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