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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土鏊子

2020-09-24叙事散文李雷
土鏊子文/李雷在河西走廊农村,干馍是人们日常必备的食品,除用笼蒸蒸馍外,还有一种专门用来烙烤馍馍的传统简易炉具——土鏊子,它与新疆烤馕用的囊坑有异曲同工之妙。随处可见的土鏊子像一头肥硕的牛,静静的趴在庄户人家的房前屋后。土鏊子,长方体状,长

土鏊子

文/李雷

在河西走廊农村,干馍是人们日常必备的食品,除用笼蒸蒸馍外,还有一种专门用来烙烤馍馍的传统简易炉具——土鏊子,它与新疆烤馕用的囊坑有异曲同工之妙。随处可见的土鏊子像一头肥硕的牛,静静的趴在庄户人家的房前屋后。

土鏊子,长方体状,长三尺有余,宽比事先打制的铁板多出几分,常为二尺左右,高二尺余。通身用土块砌成,墙厚五十公分左右,起脊,里外均用和有麦草的泥抹光。前面留入口,墙砌之一半即可,称之为挡墙。里面后墙根泥有搁墙,与前面挡墙齐平,用来担放两根铁棍。后面顶部留一小圆洞,用来冒烟。

土鏊子里烙烤出来的馍馍又称“炉?(kui)子”,方形,有七个环相互穿插缠绾在一起,散发着面粉固有的香味。其色泽金黄,光鲜清亮,外脆内酥,久储不坏。用土鏊子烙烤馍馍的过程,方言简称“烙馍馍”(“烙”发“炉”音),如一主妇问:你什么时候烙馍馍?另一主妇答:我过两天烙馍馍。

庄户人家都是能工巧匠,只要能够自己动手做到的事,绝不轻易求于别人。当自家媳妇提出要泥个鏊子时,男人就会到别人家的土鏊子前打量,反复揣摩,聆听邻家修鏊子的经验,然后再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如铁板的长短、宽窄,铁棍的长短等,综合规划,憧憬着。等心里有了谱,就着手完成自家媳妇的心愿。两口子在房前屋后找一个干净、通风好的地方,搬来土块,和上稀泥,砌起了土鏊子。男人既是工程师,又是工人,砌墙抹泥一气呵成。媳妇铲起一团泥“咚”的放在土墙上,泥巴溅到埋头砌墙的男人脸上,男人眼睛一瞪,媳妇噗哧一笑。在笑声中,在两口子通力合作下,一件伟大的“艺术品”花多半天时间就完成了。

风干了土鏊子,媳妇迫不及待,总想尝尝从自家鏊子里烙出来的馍馍的味道。用自己调制的“酵头”发面,等面醒了,掺生面,再发再醒……她不想在新鏊子里多烙馍馍,生怕砸了锅,糟蹋了面粉。等到发面够了的时候,媳妇调拨自家男人去烧鏊子。烧鏊子尽量不用粗柴棒,粗柴棒不易着透,柴烟会把馍馍熏的变了味。用葵花杆或玉米杆最合适,几根几根慢慢烧,直到鏊子里由黑到烧得发白为止。却要掌握火候,鏊子太热,会烤焦馍馍;温度不够,馍馍熟的不透。这时的媳妇在家里打扮“新娘”——绾炉?子。先把馍馍剂子搓成一公分左右的长条,为了不使绾成的环子彼此粘连,总在面条上抹一层清油。而后像给绳子绾结一样,上下穿插,一扯一拉,最终两端相接与底部,如穿针引线般,三抓两挠便做出一个长方的、七环相套的馍,

只听男人门外一声吆喝“鏊子烧好了!”媳妇拿过铁板在放馍的一面抹上清油,将绾好的馍馍陆续放入。轻轻的,柔柔的,排列的整整齐齐,生怕它们变形走样(一板约放十五到二十个馍馍)。之后一声“抬馍来!”男人“腾腾腾……”跑来和媳妇一人一头抬上往外走。男人总会夸炉?子绾得模样周正,俊得像自己的老婆,招来的是媳妇的腆骂,心里却甜丝丝的。

鏊子里,已是明火灭,烟冒尽,均匀的放好铁棍,用土块盖上冒烟的小洞。铁板的一头放在铁棍上,用力轻轻推进去。这时媳妇最忙,生怕热气走失,立即把量口打制的土块放在入口上,男人在四周抹上稀泥。媳妇不放心,还要抓上几把稀泥抹在好像漏气的口子上。之后,才一步三回头走进家门去准备下一板的馍馍。

十来分钟,媳妇等不急了,生怕自己的“孩子”被鏊子烤焦,便到鏊子边观察。用手电筒从冒烟的小洞往里看,设若已好,则赶快扒开取出馍馍;如果火候还不够好,仍旧盖上,再等四五分钟取出来。氤氲着香味的馍馍金黄泛亮,香脆异常,站在一旁的孩子赶紧扯上一个环塞进嘴里,媳妇数落:还没有祭奠土地爷,你就吃,也不怕土地爷怪罪!嘴里说着,自己也不由得扯下一个环嚼在嘴里,说要尝尝是不是酸了!男人站在一旁笑着:骚婆子!抬到屋里再尝不行吗!两口子笑着,抬着馍馍进了屋。细心的媳妇在每个馍馍上面抹一层清油,把不走样、光亮、俊美的放在一边,存起来。等到家里来客人,让客人吃;或送公婆、或送娘家父母、或让邻居尝,或者以后慢慢吃。斜倒睡歪的取出来先吃。当天的晚餐无疑是炉?子就炒菜。媳妇吃着脆得“咯蹦”的炉?子,悉数这次烙馍的成败,还要叨叨男人几句,或火太大烧焦了馍馍,或鏊子封的不严走了气,馍馍颜色不好。男人只是“嘿嘿”的笑,但嘴里“咯蹦咯蹦”的声音却不停下。

每一次烙馍,少不了要烙一板山药片。那脆脆的、黄黄的、油亮的、撒上盐的山药片是土鏊子的经典之作。知道要烙馍,小娃娃最高兴,自己动手给山药削皮,洗干净,静静的候着。等到最后一板馍馍下线,在铁板上抹上油,将切好的洋芋片均匀的放在上面,撒上盐,此时鏊子不用烧,放进洞里封住洞口,几分钟就好。小娃娃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还不时央求爸爸、妈妈少吃些,给自己留些。

烧出的炉?子是上等的礼品。过春节,亲戚能送十来个炉?子,如获珍宝,倍感荣幸。朋友来了,总拿出炫耀一番,让他们尝尝。就有“厚脸皮”的朋友,吃了不说,走时还要带一个,让自家人也尝尝。看着朋友远去的背影,惋惜、自豪交织而生。

传说中,新疆的馕在唐僧取经大业中立下汗马功劳,是馕助他成功穿越茫茫戈壁沙漠。遥想当年唐长老西出长安,一路西行,翻越乌鞘岭,穿过古浪峡,进入河西走廊。已是人困马乏的他,敲开一户人家,双手合什,请求斋饭一顿。好客的主人先请长老上炕安坐。正当长老坐在热炕上四处打量,热茶炉?子已经端上了炕桌。主人家先请长老充个饥,斋饭容慢慢做来。斯文的长老第一次见这种食品,惊叹不已,禁不住炉?子香气的诱惑,略加推让便吃。等斋饭熟时,一个炉?子已然下肚。长老略略就过斋饭,动身赶路。主人家让长老装几个路上吃,一向不沾人事的长老还是装了两个,告别主人向西而去。

在土鏊子、炉?子的陪伴下,唐长老走完了绵延千里的河西走廊。入新疆,长老吃到了馕,见到烤馕的坑。也许当时的馕坑真是在平地上挖的坑,长老看到主妇烧坑容易取灰难,便介绍了土鏊子。也许是语言上的差异导致新疆人无法准确理解长老的意思,最终馕坑建到了地面,取灰烬容易了但形状未改。

我常想,面剂子绾成的炉?子,柔柔软软,白白净净,经土鏊子的烘烤便变得有棱有角,光鲜清亮,满是香气。难道土鏊子有脱胎换骨的本领?其实它还真有这样的本领,它的简易、实用,它的自然、纯朴,养育了人,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我喜欢土鏊子,不仅是它能烙烤出好吃的炉?子、山药片片,还在于它散发着撩拨心扉的自然的味道,洋溢着清纯的生活的灵气。

(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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