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路（散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43 编辑 <br /><br /> 一个人在外久了，总会想念故乡的。
故乡的小路，就像一条扯拽不断的生命的脐带，紧紧地把我绕着圈着。当厌倦了城市的车水马龙之后，那条蜿蜒的小路，在城市的空隙里，渐渐穿插了进来。于是，一个黄昏暮落的时分，我再次踏上了那条故乡的小路。小路原本没有生命而言，但，它却与生命相连，一旦与生命有了契结，这条小路就注定与故乡分不开了。我的故乡记忆就在小路上一路铺排过去，没有了尽头。
故乡在山里的坝子里，小路就带着乡土的气息。当我蹒跚的脚丫子轻轻地踩踏在上面的时候，一幅熟悉的乡间生活图景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故乡的小路上，一堆堆黧黑的粪堆左右布列，像一队队等待检阅的士兵。那一弯一拐的样子记载着故乡每一个人起初的样态，那一歪一倒的形态酷似醉酒的二爷，一个人醉酒了，意识处于最朦胧状态后，是会回复到初生的样子的。我望着二爷颠狂的步态，渐渐地领略到故乡的味道。那是酒糟的味道，那是汗水的气息，那是母亲新买布匹的靛青气味，总之，在小路的左右，是庄稼成熟的香甜味觉。小路盘旋着故乡艰难的历史，村后的那条小河，灌溉着村庄不朽的青春。路和河，构成了故乡最直观的具象。小路的出现，打破了祖先原始的生存状态，那种凭水而居的方式被小路迁徙，辗转成一段岁月的传奇。黄昏的太阳裹在庄稼的表面，稻谷懒洋洋地披挂着落日赏赐的襟裳，稻谷在坝子里将秋天疏落成一行行饱满的诗行，上面铺洒着平仄与对称。故乡的小路，平衡着四季，小路的左侧，是刚插种下的葡萄；小路的右侧，是待收的稻谷。播种与收获，在小路的两侧井然地进行着，故乡的人们便在这一忙一闲的差错中，慢慢地抒写着无悔的青春和汗水。
故乡的小路，延续着生命的形式。祖先的脚迹镌刻在路的底层，后生的脚步纷至沓来，所有的脚印便在小路的躯体上累叠，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一个是祖先的，哪一个是牛马的，哪一个是岁月的？只是，静静伫立在那，小心地数着路面上脚步的影子。故乡的每一颗稻谷都要从这上面经过，每一个灵魂都要从这出发与回归，每一缕情缘都要由它牵连与割舍，故乡的小路，在一个归人的面前，闪现着凌乱的步调。偶尔也会走过一两条憨懒的麻蛇，无脚的蛇，每一寸肌肤都伏贴着小路，小路在一堆一堆的挤压中，便学会了忍让与弯曲。我跟着小路的盘旋，以蹒跚的步子走了出去，又蹒跚惆怅地走了回来，一环一绕里，我才发现，这么多年的奔波与挣扎，我竟没有走出故乡的小路。它还是在那等着我，就像母亲在等待一个远方的回归的儿子，一言不发地等在那。我当初头也不回地出走，它无言地护送着我远走高飞；若干年后，我又步履蹒跚地走了回来，它也没说什么。只是静寂地看着我的离去和归来。这种沉默中的等待，到底让我联想翩翩了：
故乡的小路，经历了众多的分离与相逢。首先是外婆的离去，其次是舅舅的出殡，再次是姐姐出嫁。故乡的小路是否也多了一丝残忍与不舍，此刻，我还在猜想着。猜想的结果让我瞠目结舌，面对这些无言的伤痛，我竟沉默了。沉默，喑哑，黯然，这些悲观的词汇一旦与小路挂钩的时候，我出乎意料地恨起了故乡的小路。我恨它为什么不阻拦外婆的离去，我恨它为什么不拴住舅舅远去的背影，我恨它为什么不牵绊住姐姐作为人妇的行径。我跪倒在了小路上，趴在小路上，用一双泪眼酸楚地捡拾着亲人遗留的气息，循着他们走过的小路，我又一次伤感了起来。小路依然如故，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我的回归。可我，还是回来晚了。
故乡的小路还在沉默。它用沉默敷衍了万事的端倪。黄昏渐渐地暗了下去，天边一道绚烂的晚霞，像只哭红了眼睛的巨龙，从山顶披到坝子里。风呼啸着残阳的温度拂过庄稼地，庄稼地里，正吞吐着秋夜的最后一段记忆。秋风吹过原野，那成熟的稻谷气息像传染似的，把那刚插种的葡萄催生出了一缕鲜活的绿意，那些还来不及弯腰的稻谷，便趁机沉重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路在这黄昏的时分竟忙碌地运作起来，晚归的牛羊，谢家的鸽子，忘途的老鸦，懒散的阳光，便匆匆而过。小路上一道道新鲜的车辙，一泡泡冒着热气的牛粪，一段段温存的余热，为暮晚的小路增添了几层妩媚。我还站在那，等待着母亲的呼唤，等待着小路的逡巡。
小路边，晚风袭来，万家灯火便熙熙攘攘地黄了起来，左近的庄稼，还在窃窃私语。当最后一滴守夜的露珠滴下的时候，小路还在想着什么。
故乡的小路，随着夜幕的深沉，更为沉默了。我惧怕的黑暗袭来，小路微温的心开始发凉，它还在黑暗里探寻，在黯淡中延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是等待着光明吧！
故乡的小路，延伸着一缕剪不断的乡恋。路有多长，思念就有多长！
（敬请各位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