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贡路，原版的生活状态（之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36 编辑 <br /><br />

属于这种冷清生意一类的，还有磨剪子的手艺人。经常是些老人。也许人老了别的都做不动了，磨磨剪子还行吧。吆喝声真的很好听：“呛菜刀——磨剪子！”悠长，耐听，很有烟火气息。不过他们的生意也不稠，那些老人的脸上总是上着一层锈，拧着眉头，有气无力的扛着长板凳转悠，搜寻买卖。

至少，我是一次也没有照顾过他们的生意。我的剪子用了七八年了，依然锋利无比，根本不用磨。我家的东西跟我一样很皮实，很草根，上档次的消费一般不用。至于菜刀呢，倒是常常就钝了。可是门前的水泥台阶拿来磨刀甭提多好了，嚯嚯蹭上几下就锐利的很了，使唤的多么顺手，当然也就不会去劳烦手艺人了。

还有一柄斧头，就是儿子小时候写作文写成“爷头”的那把，也有些年头了，刀刃倒是很钝了。但磨锋利了也没意思。因为斧头基本不住在我家。它常常被邻居们借去砸碳，劈柴，钉东西，被大家使唤的面目全非。

有时我自己想用用，就记不起来谁家借走的，只好挨门问：见过我家的斧头么？有时明明借给东邻了，找到时已经串了四五家门，在西邻那里正使唤。我拎着斧头出门的时候，西邻还在叮咛，用罢了仍旧拿回来我用用，又用不坏的。

当然是用不坏的，但有个主权问题呢。

可是藏了两天，又被人来拎走。我家小子郭飏仰挺大方的，只要谁张口借东西，他都掘地三尺找到后奉送，毫不迟疑。他给人借东西简直有瘾呢。

“呛菜刀——磨剪子”吆喝声传来时，让我无比歉意，连一样家什都没有让他们的手艺展示一下，很惭愧的。我希望我的邻居们能有一样两样的家什打磨一下。但据我三年的观察，一次也没有。

我们这一排住的都是小商户，砂锅店，制衣店，蛋糕房，发廊，卖蔬菜的，售彩票的，我们这些人家别提有多凑合了。因为店铺里空间窄小，生意不稳定，有时需要搬迁，所以小家小户们很少置办家用的零碎，凑合惯了。

就算我是最地道的居家过日子的人了，餐具家什还算齐全。有的人家，连擀面杖都没有，漏勺子也没有，改锥钳子统统的没有。所以我家的这些东西也常常的串门，夜不归宿。

有时快要捞面条了，郭飏仰就鸟儿一样扇着翅膀东家西家收复领土，他割让的他知道。待他把主权收复回来，面条们都煮的软绵绵的，在漏勺子里缠成一团。隔天，他会把喝茶的几个杯子借给谁家，而且想不起来了。他用胳膊肘蹭蹭我，嬉皮笑脸的说，你脸皮厚些，再去挨门问问，谁家借了我们的杯子。

某次，晚饭时分。我蹲在门口，又在水泥台阶上蘸了水嚯嚯的磨菜刀。一个老人挑着长凳子过来了，“呛刀——磨剪子！”。他站在我身边，默默地看我磨菜刀，停止了吆喝。那一刻，他的脸色稍稍的活泛起来。

我仓促站起来的时候，他走开了。他大约很久没有展示他的手艺了，有些撂荒，有些落寞。也许我磨刀的姿势不正确，让他看的别扭。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走开了。

郭飏仰问，他们磨剪子会赚到钱么？我摇摇头，不知道。于是，我仍旧盼望别人家的剪子菜刀都赶快钝起来，好让他们生意延续。我担心不打磨家什的日子，会一点点生锈，变钝变老。钝钝的日子了，我们就很难听到那一声烟火气息很浓的吆喝了：“磨剪子——呛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