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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春在花枝上

2020-09-15叙事散文何足道哉
春在花枝上塞外春来迟,已经是阳历四月了,大地还是一片枯黄。我们这个地方,山多。连绵的山,由西而东,起起伏伏逶迤而去。一山过去,又一山过来,连绵着,看不见尽头。山与山之间,是川。在两列山之间,弯弯曲曲宽宽窄窄,顺着山脚,也由西向东,越来越平坦

  春在花枝上
  塞外春来迟,已经是阳历四月了,大地还是一片枯黄。
  我们这个地方,山多。连绵的山,由西而东,起起伏伏逶迤而去。一山过去,又一山过来,连绵着,看不见尽头。山与山之间,是川。在两列山之间,弯弯曲曲宽宽窄窄,顺着山脚,也由西向东,越来越平坦,越来越开阔。最后,山不见了,川亦不见了,一片辽阔,坦坦荡荡无边无际。
  山有多漫长,川就有多悠长。
  塞外的山,巍峨、险峻、颇具风骨。多山石,少草木,于连绵起伏的山上行走,偶或见到散落于大山深处古代遗迹。这里曾是大辽帝国诞生之地,辽代建筑,随处可见。川里,是流水人家。川里的人家,大都修建在山的半坡处,向阳、被风、防洪。顺着山川行走,会看见那些村庄,散散落落地坐在阳光明媚的山坡上。围绕村子的是树,树的外面是一片一片的田野。山坡下,大多是一条公路,从山外,蜿蜒而来,消失在大山更深处。公路下面,常常会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在两山之间,舒舒缓缓地过来,又咿咿呀呀地过去,有时候,累了、倦了,就会寻一处宽敞平坦的地方,歇息一下,迟疑着,再不肯动身了。
  塞外,山有多巍峨,川就有多蕴藉。所谓山川锦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山里人家,就是背靠大山,面对流水,择一地而居,居一屋而终老。从山外进去,你会看见,大山的山脚处,总会有村落,或者三五家,或者几十家,散布在山川里。让大山深处,有人间烟火,也会有“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缠绵悱恻。
  山里人见惯了高山大川,见惯了山的连绵,川的悠长。在山里人看来,那所谓的山川锦绣,只不过是文人墨客写在书里,用以诱惑不知山之艰险,川之崎岖的看客罢了。整日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所感受到的,是山的阻隔,川之遥迢,感受到的是对高山大川的无奈与无望。
  相比于山川,我更喜欢山谷。
  村子外面,出去不过几十分钟的路程,就有一个山谷。谷深、树多、阳光温暖。
  谷是从大山的肌肤撕裂开来的伤口,里面,有大山的体温,有大山的血液汩汩流淌,有鸟语花香,在山谷弥漫,回响。一般而言,川是通透的,从川头进入,一路蜿蜒曲折,却可以走出大山,到达山的另一头。谷却不能。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大山太过荒凉,雨水就硬生生从大山的肋部切割出山谷来,一道又一道,给荒凉的大山,涵养出一道道风景来。如果你沿着山脊行走,会看见大山的两侧,一道道裂开的山谷,从山的腹部出现,刀砍斧劈一般,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深或浅,无论怎样,都会有草木茂盛,鲜花盛开。相比于荒凉的山脊,一道道山谷,就是大山里的花园了。
  如果你进入大山,就一定要进入到山谷里面去。那里,是可以谛听大山心跳的地方。
  山谷很窄,自然就很幽深。崎岖不平的谷底,除了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就是成片的野草,枯黄着,与山谷外面,没有什么不同,看不出一点儿春天的意趣来。只有小溪两边的野草,稍稍有一点返青,从去年的枯草里面,钻出一丛丛绿色的嫩芽,沿着的小溪的两边,蜿蜒而去。远远看过去,小溪的两侧,像是像是镶了宽宽窄窄的嫩绿的边儿,在阳光底下,清新而柔软。这是小溪的杰作。可惜,那连片的枯草,还是不肯为塞外的早春,柔一柔腰肢,绿一绿草尖。
  那些树的枝头,却是缀满了春的消息。
  迎春黄了。它总是不会辜负了“迎春”这个名字。在山谷外面,春风料峭一片荒凉的时候,迎春,在山谷里面,就将那黄色的小花朵,挂上枝头,在山谷两侧的漫坡上,零星地开着。迎春,总是让人猝不及防,让人又惊又喜。站在谷底,缓缓向上望过去,那一丛一丛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枝条,依然枯着,像是仍旧酣睡在寒冬的梦里,看不出任何发芽开花的迹象。冷不丁,却在枝条的某一处,绽出那么一点两点的花来。那么不起眼,却金灿灿,在阳光底下,笑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瘦弱的枝条,哪里来的那么大勇气,在这深山里,寒风袭人的时候,绽放出这些小小的花朵来呢?在这幽深的山谷,像一颗颗亮晶晶的星子,让人惊讶,让人惊喜。忍不住,伸手去捏一捏。枝条的确是柔软了,花朵有着生命温度。
  迎春不欺我,不会浪得虚名的。
  猛一抬头,山谷漫坡的更高处,山谷更远的地方,那些树木,高高矮矮远远近近的,都有花朵缀枝头。白的,粉的,深红、浅红,疏疏密密虚虚实实。春天,已经缀满枝头了。
  那几棵杏树,比迎春粗壮了许多,也高出了许多。树干枝条不见一点点绿色,而枝头上,那些小小的花朵,却团团簇簇地开放了。杏树的花,不像迎春那样羞涩,那么矜持,是彻彻底底,热热烈烈地开放了。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朵朵轻盈的云,飘荡在杏树的枝头;又像一团团绯红的雾,笼着刚刚从料峭春风里醒过来的树木,朦朦胧胧。在杏树的身边,是几棵桃,它们奇特之处在于造型。几棵桃树的主干短粗,半人高的主干上面,是张开的枝条,就像是经过园艺师精心裁剪过,奇崛、盘旋、古拙,意趣盎然。像是一条条龙,盘旋舞动;有的则像是千手观音佛,一条条枝条,或弯曲,或旁逸,或者斜斜伸出来,指向邈远的天空。一枝一条,多像古篆书的一笔一划,造型奇特而意蕴无穷。古意融融的枝条上面,是满枝的花骨朵,挨挨挤挤却是静默无声。有那么几个,薄薄的花瓣似张还合,像是少女微启的唇,温润、娇艳。有的则在花骨朵上面宛然绽出一片粉红的花瓣来,像是一只蝶,扇动着薄薄的翅羽,振翅欲飞,将这春的消息,连同明艳的色彩,传递给山谷外面荒凉的山野。桃花的蓓蕾,色彩最为凝重,缀在枝条上面,一串一串的,像是点亮的灯火,也像是被时光遗忘的红豆,写满了相思。
  前面,一个简易的小木屋,吸引了我的目光。小木屋坐在一个稍高一点的平地上。前面,是层层叠叠的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从小木屋的门口一阶一阶降到谷底。尽头,是一潭春水。有点柳宗元《小石潭记》的意境。“水尤清洌。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一股清澈的流水,从上边流进来,在小潭里流动、回旋,满了,溢了,就从下游潭边的一个缺口处,流出去,时隐时现,流到山谷的外面,汇入川里面的小河里。山谷里面风很小,水面波平如镜,幽幽的,映着天上的云,峭壁间的山石,围着潭边生长着的杂树。小潭里面自然会有鱼,“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小木屋的四周没有围墙,也没有栅栏。一丛一丛的紫丁香,簇拥在小木屋的周围。此时,丁香开花正盛,浓郁的花香,飘飘荡荡弥散开来,花香扑鼻。小木屋,一潭春水,应该还有那潭中的游鱼,那些草木,都裹着花香,自在而快乐。
  我有些沉醉了。
  这是谁,在花色花香里,筑一小木屋,临水傍花,听百鸟婉转,溪流叮咚,看流云风涌,日出月落,草木秋枯而春萌。我就在痴想,木屋的主人,是否,如古之隐士,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听花开花落,观鱼儿往来翕忽?是否,在一片蛙声里,举一盏灯火,调一调琴,阅那一卷远古的金经。是五柳先生么?没有东篱没有菊,即便悠然也不见南山。
  一群山雀飘然归来,落在杏树桃树槐树松树银杏树上面,这里几只,那里几只,叽叽喳喳说着谁都不懂的话。寂静的山谷,一下子热闹起来。
  沉吟之间,已至门前。举手,轻叩柴门。门扉应声而开。从屋里走出一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虽然身在乡野,谈吐之间,自然流露出书卷之气。攀谈之下,才知道老人乃退居乡里的知识分子,就居住在不远的村子里。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到这山谷里面来,养花养鱼培植一些适合塞外种植的珍贵树种,累了,就读读书,听听音乐;倦了,就沿着小溪,看潺潺流水,看草木精神。他说,虽然不能说是修身养性,但这里的确是一个能够让人静下来的地方。我忽然记起了古人的一句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我是一个俗人,在这山谷间,也是流连忘返了。
  一阵微风袭来,花香弥漫过来,我的身上,老先生的身上,都染上了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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