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梦的墓碑

2020-09-15叙事散文青衫子
若没有字,那些关于梦的片断只会出现在意识里,涌来,退去,最后归于平静,像无波的海面。现在有了字,那些片断会呈现出来。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想到了墓碑,感觉这些字像是墓碑,表示那个梦来过。描述梦是困难的,即使如此,还是试图重现它的轮廓和细节,因为

 若没有字,那些关于梦的片断只会出现在意识里,涌来,退去,最后归于平静,像无波的海面。现在有了字,那些片断会呈现出来。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想到了墓碑,感觉这些字像是墓碑,表示那个梦来过。 描述梦是困难的,即使如此,还是试图重现它的轮廓和细节,因为父亲在梦中出现了。记不清具体有多长时间没梦到父亲了,上次梦见是在得知父亲患了肿瘤,为了开解他积极治疗。或许是在说话过程中父亲谈及祖父,结果夜间梦到了祖父,指着父亲说,他还给别人看墓地哩,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醒来大惊,继而悲伤,因为梦境传递来的命数。 没有人会不死,只是大多时候,人选择回避这件事,或者说,这根本不用思考,只需面对。在此之前,一切的一切可以归结为知天命,尽人事,走步骤。 如此说来,刚刚做的这个梦与天命、人事、步骤有何关联呢?即使梦到了父亲。忽然想到,梦更像是一个通道,对,通道,借助它,阴阳两隔的祖父和父亲相继出现,他们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与自己处于不同的维度,在这两个维度的世界之间有一道门,供出入。或许真的有这样一道门,父亲提到过,说有一道门,门开了,眼前就亮了。他不只一次提到这件事。每每刚醒来,脸上眸间尽显睡意。哥哥带着微嘲的语气说,咳,你就是做梦了,或者说他,睡迷糊了。 父亲也承认是做梦,有时候头脑清醒,向我们讲述梦到的事,比如戏班子,梅兰芳。作为对这些梦境的注解,父亲用了胡扯淡。是的,梦境的离奇让父亲感觉荒诞,他一定奇怪,祖父为什么会出现在梦中,那样的角本根本不符合现实逻辑。现在想来,所谓离奇与荒诞,只是人对于意识未知的自我解嘲罢了。解嘲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借助了这种离奇荒诞的角本所构成的场景,父亲和祖父同时出现了。 这一次,祖父没有出现,父亲出现了,连同母亲,还有面容模糊的亲戚,庄乡,一个叫小健健的孩子。 那个叫小健健的孩子骑着自行车追上了我,语气平淡地叫我哥哥,劝我回去吧。在此之前,我从家里跑出来,顺着湾边,避免被他的家人看到,因为湾边路旁就是他族人的房子,我的头脑中出现过他大娘走路的图片,笑吟吟的。我以为避开了他们,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在出家门之前,家里乱哄哄的,是母亲和父亲招待亲戚的场面。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慌乱地朝母亲打了声招呼,没有顾得上接过她手中的包袱,也来不及解释。隐隐有一个念头,似乎只有自己逃了,父亲才是安全的。 危险来自一个场景,一个坏人坐在椅子上,传递出模糊的伤害。那个坏人是小健健的族人,很黑道的样子,脑袋没有做开颅手术,自然也没有重生般被父亲称之为创造了奇迹。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见过他,坐在轮椅上,眼神的轮动表明是个活物,说不了话,年轻时候曾经的嚣张勇武不见半点影像。现在,借助梦境,他似乎复活了,手里握着枪。 必须得打死他,在他动手之前。我的手里也有一把枪,手边是黄澄澄的ZIDAN。把散乱的ZIDAN装进DANJIA里,朝他开了一枪。结果枪没响,被他发现了,继而引来小健健的追赶。 父亲与小健健的父亲关系不错,我叫他带河叔。早年带河叔当过村砖窑厂厂长,父亲先是在厂里做饭,后来管生产,经常骑着带河叔那台日本进口摩托车,很威风的样子。这次父亲去世,作为朋友,带河叔送去一只大大的花圈,还主动在门口迎来送往。那一刻,父亲像是根本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比如,以带河叔为载体。 现在,带河叔的二儿子追我,开始我对他说了一句话,内容记不清了,只记住一个词:悯人。奇怪,自己和一个初中没读完的孩子用这个词。显见得,这个词没有起根本作用,我有些恼羞成怒,警告他说,要么一个人死,要么两个人一起死!我以为把他吓住了,转身想走,结果他一句话不说,走到井边直接跳进去了,传来咚的一声。我吓住了,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可是逃的念头仍在,于是跑了几步停下,冲不远处几个孩子喊,健健跳井了,快去叫人来救他!然后继续飞跑。 想到脸需要伪装一下,手在地上抹了两把,涂在脸上。路过村南的一家养鸡场,鞋跑丢了,从遍地稀鸡粪的场边跑过。往南是收割后的麦田,地浇过了,有些地方汪着水。麦茬外翻,会扎脚,找垄间距离稍大点的地方跑,奇怪的是一点也不扎脚。 想起父亲百日去上坟,穿着鞋子从麦田间经过,尽量往麦垄间距离稍大点的地方落脚,仍然能感受到来自麦茬的摩擦与拦阻。把供品摆上,纸点燃。风有点大,得用锨压着,以防火乱窜,引燃麦茬。播下的玉米出苗了,还得注意尽量不伤苗。麦茬,玉米苗,是父亲熟悉的物事,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安驻,于父亲来说,也算其所了。 纸烧完,把母亲炒的鸡蛋埋进土里。来之前曾劝母亲不用炒了,她说父亲爱吃。说完,又咒骂了一句,像是恨什么,又像是不知道恨的具体指向。那一刻,母亲像是遇到了一个隐形的对手,她不知道如何招架,以年轻时候的蛮横,年老之后的隐忍,似乎都无法奏效,只能是恨恨地带着遗憾或是其他意味地骂一句,来给这盘炒鸡蛋作了一种隐形的注解。 然后把酒打开,倒了一些,把烟扔进火里。这两样东西是父亲生前所爱之物,也是常常引起母亲埋怨生气的导火索。现在好了,母亲再也不用管了,任由她的儿子们把这些东西捎给父亲,喝就喝吧,抽就抽吧,还有炒鸡蛋,肘子,水果。 最后是磕头。穿短裤去的,匆忙间跪下,躲着躲着,还是碰到了麦茬,感觉到了疼。 遽然醒来,窗外明了,绿树掩映,微信里有古丽凌晨发出的迟到回应,是一枝花儿,红艳艳的,像是隐隐之中予梦的注解。一个声音响起,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终有一天,你会无惧一切,黑暗、孤独、死亡,你会把自己活成一块陨石,飘飞或是停滞,无需注解或是其他,你便是自己的墓碑。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