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一）——“货郎担”的诱惑

　　　　　　　　　　　
　　　　　　　　　“ 货郎担”的诱惑

■董万军 　　最初对“卖货郎”的认识，应该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当我还光着屁股整天粘着比自己稍稍大点的伙伴们玩着所谓“泥巴炮”的时侯，村子东口总会隔三差五地传来足以燃烧我兴奋之火的拨浪鼓的声音——“卟咚咚、卟咚咚……”随即，我们便能听到卖货郎酣畅的叫卖——“木疏、篦子、虱子药……”。

每当这个时候，我和伙伴们就不约而同地扔掉手中的泥巴，欢呼着“货郎担来喽、货郎担来喽……”伙伴们一窝蜂似地把卖货郎的担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像欣赏至宝一样，伸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担子里那些我们认为的最新奇的东西。虽然，在那个年月里的我，包括我的伙伴们都没有真正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一分钱，但是能够围着卖货郎的担子瞅上一眼，也算是最大的满足了。

　　卖货郎面对这帮穷小孩儿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冲着我们嚷嚷：“回家拿鸡蛋去，拿鸡蛋换喇叭啊……”

　　随后，我们便被前来买洋线、买火柴、买灯芯的大人们挤到了最后边，我们便找到各自的爹妈，拽着他们的衣襟央求着：“给我买个喇叭吧！......我想要气球……”。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们的爹妈为什么总是不能满足对于我们来说比吃饭都重要的要求，当初的喇叭、气球之类的的玩具对我们却有着无穷大的诱惑力。最终，我的央求还是被爹妈严厉的巴掌拒绝了。我一边嘤嘤的哭着、闹着，一边伤心地抹着眼泪，听着渐渐远去的拨浪鼓的声音，我仍旧不舍得放弃最后一线希望，趁大人忙碌的当口，我和伙伴们偷偷溜进自家的鸡窝旁，揣起一个鸡蛋，一溜烟似地追上那位我们眼中最富有的卖货郎。

　　在村西口的河坝上，我和伙伴们再次把那装满诱惑的担子围住，当我们异常激动的捧着用鸡蛋换来的喇叭、气球时，那一刻我们竟然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之后，我们几个伙伴会爬上高高的山岗上，嘴里噙着心爱的小喇叭，来到没有大人的地方来“比响儿”。为了躲避大人们的耳朵，我们总是要跑到四五里外的荒坡上去完成自己甜蜜的显摆。到该吃饭的时候了，大家就各自小心谨慎地藏好各自的玩具，稻田沟边的草丛里、自家茅房的墙缝里，甚至连牛棚里的牛槽底下都是我和伙伴们“窝赃”的好地方。有好几次，临家的海生被他娘抓了个“人赃俱获”，那个不仗义的家伙竟然一下子“供”出了庄子上七八个孩子，我们的屁股上自然就会遭至爹妈的一顿毒打。当时我还不大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一边举起牛鞭，一边对着我们大骂：“你这个好吃贪玩的败家子，你知道一个鸡蛋能换一包洋火吗？改天把你卖给那‘货郎担’算了……”而我则一边捂着被鞭子抽得火辣火辣的屁股，一边哭着喊着求饶：“放了我吧！放了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啊……”可是，事实上等下次我们再次听到熟悉的叫卖声时，那诱惑人的拨浪鼓的声音会一次次地牵引着我来到鸡窝旁，重新犯下永远都戒不掉的错误。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只知道内心里无法控制的“痒痒”。为了自己心爱的玩具，我就那样一次又一次的痛并快乐着。

　　童年的记忆里，卖货郎一次又一次摇着拨浪鼓向我走来，那时候我以为这世上只有卖货郎最富有，有时侯为了自己心爱的玩具，我甚至愿意像大人说的那样，把自己真的就卖给那卖货郎。于是，我天天盼望着自己长大，等长大了也能像卖货郎一样，挑着装满稀奇玩意的担子满村子的叫卖：“木疏、篦子、虱子药……”。

　　后来，我离开了熟悉的村庄，最终没有像其他小伙伴们那样还能听到卖货郎的叫卖，尽管我也会经常跟着姥姥来到我记忆里粘满泥巴的地方；尽管我也会很幸运的再次遇见那仿佛就在昨天的叫卖声。然而，离开之后再回来，我竟然找不到当初的那些写满憧憬的好奇和无法言说的兴奋。

　　再后来，我长大了，在商家云集的都市里，每天被那些冲破耳膜的动感音乐和音箱里各种各样的叫卖声骚扰着，我却要想着躲避。我甚至不明白同样的叫卖都是为了招揽生意，为什么时代发展了，我却对这种很现代的叫卖声有种说不出的讨厌。很多年了，每每听到小区楼下那一天到晚无休止的叫卖声，我的耳际总会飘来那久违的拨浪鼓的声音——“卟咚咚、卟咚咚……”。

[ 本帖最后由 董万军 于 2010-4-2 22:16 编辑 ] 记忆, 农村, 童年, 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