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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砍木料

2020-09-24叙事散文苏忠伟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乡实行了土地承包到户,乡亲们基本上解决了吃饭问题,一些人家便着手建盖新房。当时我家的房子又旧又破,雨季漏雨十分严重,墙面上也有多处大口的裂缝,已经是不宜居住的危房了。看着别人动手起房盖屋,于是我家也决定建盖一间新房。那时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乡实行了土地承包到户,乡亲们基本上解决了吃饭问题,一些人家便着手建盖新房。当时我家的房子又旧又破,雨季漏雨十分严重,墙面上也有多处大口的裂缝,已经是不宜居住的危房了。

  看着别人动手起房盖屋,于是我家也决定建盖一间新房。那时还很穷,人们盖房子都请不起工,只有靠自家人苦挣和乡亲们相互帮忙,也就形成了你帮我我帮你的好习惯。虽然父亲盖房的积极性很高,决心也很大,但他体弱力气小,而且年纪也大了,不能承担上山砍木料的繁重劳动,这样一来,砍木料的劳动自然就落到我身上。当时我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还是个高中学生,在长期的体力劳动锻炼中长得身强力壮,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高一这年的寒假,刚过完春节,我就到苍山最高峰马龙峰下边的山上砍木料,当时村里盖房的人家都到这里砍木头。山坡上有茂密的青松和草果松树林,是当时人们砍木料、解板子的树种。父母让比我小六岁的小兄弟上山和我做伴,不料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雪,弟弟吓得下山回家了,我只好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中砍木头。

  夜里住在一个别人伐木住过的用篾环搭建的窝棚里,这个棚子在石门关河上游边上的一个山沟边,可住十来个人。周围是密集的树林,前边有一林树干有大铁锅粗的草果松树,是解板材的好树料。白天我到林中砍木料,晚上在窝棚里过夜。为防备豺狼虎豹等猛兽的袭击,天黑后在棚子门前烧起一灶火,一是御寒,二是防野兽,睡觉时还把磨得锋利的斧子放在枕边,做到有备无患。当夜深寂静时,见有一种体型有一排长的飞物从天而降,直扑火塘,看清后才知道是叫“飞鼠”的动物。天黑后在棚子周围的林中传来一种涮涮的响声,起初不知是什么,心里有些害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弄清了是黄鼠狼在夜间活动的响声。有一天夜里,我被一种野兽的惊叫声惊醒,叫声就在棚子旁边的山沟里。回家后听村里人说:那几天在山上砍木头的人也听到过这种野兽的叫声,可能是老虎,因为苍山上下大雪,老虎从高山向下迁移。中学时代,因为对野生动物有了一些知识,也知道老虎不会主动伤人,也就不害怕了,更不能因怕野兽而放弃砍木头活计。

  离窝棚不远处有一个叫“明子山”的地方,这里是一座石山,岩石上有一层薄土,一脚踩下去,土被踏开后就露出岩石,上面长着成林的松树,是当时砍木料的主要场地。山的东南边有一个万丈深谷,悬崖边长着一棵标直的松子树,旁边踏出了一条小路,显然是去看树之人留下的。此树有水桶粗,是极好的树料,被很多上山伐木之人看中,但一直无人能得到,因为树在的位置地势十分险要:长在悬崖边的一个石坎上,要从悬崖边翻下去到八九高处才能砍到树,而且树砍倒后也会落入万丈悬崖,根本拿不到。因此看树的人只是望树兴叹。

  在胆大心细又讲科学方法的前提下,我决定砍这棵树,砍了两根木棒搭好,爬到树根上,用拉木料的皮条将树干拴好,又将一端固定在悬崖上边的大树上,才开始砍树,树倒后顺利地向上倒在了崖边的地面上,结果砍削成一块大插(方料)、一块承重(方料)和一根梁头(圆料),到木料晒干后才抬回家(湿时抬不动)。又有一次,我在棚子上边的山上砍木料,住在一个岩房里。有一天砍木头到下午,已累得筋疲力尽,吃过晌午后,将斧子磨得很快,急着去砍木头,不料才砍第一斧,就砍到了右脚大母趾上,顿时血如泉涌,一阵阵钻心地疼痛。只好回到岩房里将热火炭打成粉后撒在伤口上止血。当时天色已晚,又逢大雪封山,无法返家,次日早上,用斧把当拄棍,光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血印地赶回家。走到牛峰堆山坡上,遇到母亲和大兄弟从家里赶来接我,看到母亲与弟弟冒着风雪而来,我的心里涌起一种感动和感激之情。由于受伤后长途走路,回家后伤口发炎化脓,疼了一个多月才好。

  在独自一人砍厦柱的时候,十分费力,厦柱长八尺,梢端七寸粗、根端粗八寸,一根湿的栗木厦柱重量有两百多到三百斤,一个十多岁的孩要将这样沉重的木料从山上弄到家,十分艰难,肩上抬着柱子在山林中行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腰椎骨压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路上拖着木料走,到平路和上坡处,就寸步难行了,只好采用一个办法:在木料下面垫木棒,利用滑力的原理减小摩擦阻力。这是在体力劳动中临时想到的最有用的办法。

  砍削成的木料在山上晒过一段时间后,轻了许多,才进行搬运。到石门关山上运木头,返回时要走两三个小时的上坡路,有几段路的坡很陡,肩上抬着一百多斤重的木料,十分费力。冬春两季,因为山上积雪,有的路段要用手抓着路边的树枝或山竹爬着走,中途要歇四五个气,是最辛苦劳累的活了。由于经常走山路,有时是身上扛着一根沉重的木头走上坡路,到一间房子的木料砍够时,我的双腿被挣得明显的粗了起来。搬运木料时,父亲、母亲和大兄弟都和我到山上抬过木头。当时因为粮食才基本够吃,有时上山还带不上晌午,有一个上苍山砍过木头的人对我母说:在肚子饿极了的时候,恨不能连树叶、泥巴都抓吃一把!

  在农村,盖一间房子要用大小三百多根木料,有柱子(中、檐、厦柱)、方料(承重、大插、挂方等)、房梁、楼楞与椽子。房架盖好后栅隔时还要用板子与方坯。这些木料除有十一根柱子是父亲手上已备下的外,都经我的一双手砍够。砍木料是重体力活,有时在山上砍了一天木头,到太阳快落山返回时,已经累得全身无力,又渴又饿,还要将砍好的重达一二百斤的木头拿回家,艰难极了,因为不能回家吃饱后第二天再上山搬运木头啊!在精疲力竭时还完成这样的重活,凭的是在长期劳动中锻炼出来的意志、信心、决心、毅力和耐力与吃苦耐劳精神。

  当时因为人们才开始建房,苍山上的树木还很多,我砍木料是选择树种的,一般只要毛栗、禾木、松木与红八角树这几种树,这些树都是当时人们最爱用的盖房木料的树种,材质优良。经过几年的准备木料劳动,在木料基本砍够后,一九八二年深冬,我家新房的屋架竖起来了,厦柱上贴着“磐石为基固且泰,古松作栋寿而康”的红纸对联。

  房子盖起后,经过一年多的停歇,又进行了栅隔,一九八四年我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三个月后,请假回家看望父母时,看到家人已经住进了自己亲手建盖的新房中,心里百感交集。每当我回老家,住在经过流血流汗盖起的房子里,过得舒心踏实,还有一种亲切与欣慰的美妙感觉。那些在苍山上砍木头的艰难劳动经历,仿佛就在眼前。

                二0一0年三月二十七日夜
[ 本帖最后由 苏忠伟 于 2010-3-28 20: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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