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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五月和五月

2020-09-24叙事散文汤如浩
五月和五月汤如浩当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院落里,有一种充盈的明亮。碧绿的小草是明亮的,那些叶片初绽的白杨树是明亮的,榆叶梅的枝干颤颤,也是明亮的,甚至,院落旁边农民家的小菜畦中,那些才露出头角的各色青蔬,也是光鲜和明亮的。上午十点钟,阳光如此


五月和五月

汤如浩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院落里,有一种充盈的明亮。   碧绿的小草是明亮的,那些叶片初绽的白杨树是明亮的,榆叶梅的枝干颤颤,也是明亮的,甚至,院落旁边农民家的小菜畦中,那些才露出头角的各色青蔬,也是光鲜和明亮的。   上午十点钟,阳光如此美好,天空中飘浮着明亮的光斑,似乎是太阳树的碎叶子飘拂,那些斑驳的叶片翻飞,俊逸极了,是帅气的长头发飘飘,像小说里俊男的造型,冷峻而又硬朗,但又不乏阳刚与朝气,这其实是阳光的杰作,周遭如此明亮景物的周身涂抹的光彩,就是它们洒下的,这样一种温暖的情景,也是一种特意的营造。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   初夏五月,大多的时候,高原的天气一点也不好,气温也总升不上来,即便是崭露头角的小草树叶,也是一副胆怯的模样,似乎已经被这还暖乍寒的天气给吓怕了,腰身总是直不起来,不能够轻柔地舒展,畏缩在地上和枝头,像受气的小媳妇,总不顺溜,和我的身体形态基本是一致的。天空中,不时滚动着层层的阴霾,随时雨雪霏霏的样子,甚至,有一丝寒意在院落中流淌,漫漶,绵延。大多的时候,置身其间,人可以感受到一种刺骨的瑟缩,它们似乎可以随时穿透骨髓。所以,在河西,这是一个异常尴尬的月份,这一点,从我们的穿着上,就可以略见一斑。   即便如此,但我还是相信,阴晴雨雪,也是风景,高原特有的风景,固然难以忍受,可总会有一天,天气会得以转变的,就像我周围的人,大多的时候,大家都是沉默无语的,对于太多的变故和纷繁,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而当阳光洒落下来,再迟钝的人,也会露出久违的笑容,那种回味的语气,也是我颇为熟悉的。我知道,这都可以看出大家阳光向上的心态,在阴霾中呆久的人,心底的渴望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些平常的人,想法和神情,有时候何其相似。   多年前,我习惯用这种回忆的方式进入文本,是的,多年前,高原五月的记忆已然是模糊的,幼年童年的记忆大多已经干瘪,脱落,或者风化,变为齑粉,成为时间长河中的一粒尘埃,会随风逝去,杳无影踪。我只记得,饥饿和疲劳一度像一条恣肆汪洋的河流,一再漫过漫过,冲刷出深深的沟壑,永难抹去,而那翻滚着的汹汹波涛,即便悄然陷落,但那一丝一丝的波纹和印痕,仍然在心头微微荡漾不止。那是一种肉体和灵魂皆为难耐的感觉,其时的记忆如此有限,我想,我只有五六岁。因为饥饿,我的记忆中,所有可以食用的东西,似乎都很匮缺,在自己家中和别人家都是如此,概莫例外。我和我的兄长以清寡的青稞珍汤度日的岁月,似乎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那是一种半饥半饱的状态,但延续了我的生命,我的生命,至少有很不短暂的一部分,应该归功于青稞,还有,五月。至今,我仍然觉得自己所言非妄。   那时候,五月份,就可以在田野里挖到黄花子。黄花子,大概是蒲公英的俗称,我其实知道得不太确切,虽然我至今对它的学名不甚了了,但它是高原一种其貌不扬却异常实惠的野菜,而那时候,它似乎的确是唯一能和苦苦菜相提并论的菜蔬了。五月,我就可以提着篮子,在田野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和挖掘它们。我记得,十岁的大哥是理所当然的大厨,他骂骂咧咧,笨拙地将野菜们洗净,将它们在开水中焯烫过,撒上食盐和醋水,就是一道上好的菜肴了。记得那时候,饥肠辘辘,长日难捱,可以吃到黄花子和苦苦菜,包括青稞珍汤,是我每天唯一的奢望。父母到县城给二哥看病去了,是那种叫肾脏炎的疾病,父母亲倾家所有,在医院中已经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在家中的大哥和我,能吃到这些,已经是了不起的生活。我想,这种贫苦低贱的生活,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相信,当然,更不用说亲身体验和感同身受了。   于是,当五月悄然而至,我的内心有着别样的情绪在涌动。无论阳光明媚的日子,还是阴云密布的天气,我都习惯于回首凝望。这是一种有着特别意味的姿势,兴许是随意的,无关风花雪月,仅仅就是淡淡的回望和留恋。但有的情况下,也许,可能会有些许的变更,倾向于默默无言。但不管怎么说,过多的回忆,只能是镜像的重现,有时候是清晰的,而有时,却显得很是模糊和苍白。这些,当然与我们当下的心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时,一下子是说不清楚的,最多的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变化,或者说天气的变化莫测。当高原的五月雨雪霏霏,心中最难将息。而当阳光光悄然洒落,心底,无疑会涌动一种别样的柔情,那种的心灵深处缓慢流淌的,或许更多的是一丝丝淡淡的甜蜜,甚至是微微的悸痛。   这样的日子,平淡的居多,所以,选择哑然无声的状态,更适合在河西高原的五月默然地生活,这种生活固然平淡,波澜不惊,似乎是一种形而下的庸碌境况,可当高原寂然无声,沉默在变幻无常的风雨之中,还有比这更合适的表达方式吗?流云,飞鸟,残霞,都是流动的,会随季节的变迁而变化不一,没有合适的定数。而静止的,确乎很多,可能不止是人的躯体,或许还有可能是思维,思想,灵魂,它们都处于蒙昧的态势,凝滞不前,涩重难当,而这时候,沉默是最好的一种外界表现,或者说是真实的表象,以镜像的形势,填空多余的每一段虚空的岁月。   有一天,天气就居然好起来了,这也是这一段日子当中最好的天气了,我有些欢欣和雀跃。正好是周末,我原本打算带孩子和妻子到田野里去的,转转,看看,蜗居小城单调的生活,感觉身心真的好疲惫。我甚至设想,在五月的田野漫步,轻风微拂,杨柳吐绿,看阳光灿烂,麦苗青青,那该是怎样的享受呢。携带着小铁铲,甚至,还可以挖挖苦苦菜,和黄花子,返家之后,重新品尝那种苦苦涩涩的味道,让味蕾重归原初状态。可半晌,回答我的竟然是沉默。我没有得到一点的响应,这或许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懂得了:妻子在家务,孩子忙于做作业,顺手手机QQ,我的提议引不起他们丝毫的注意,或者说共鸣,我讪讪的,只好作罢。有时候,心境似乎至于一两个眼神,甚至表情,就可以改变,这也是正确的,那一段的历史没有人去回味,一个人在文字里,就可以潸然泪下。   表层的生活,与灵魂的独语,毕竟难以巧妙地过渡和融合的,正因为如此,对于稍纵即逝的漫漫光阴,我的内心,充满天然的宿命感和无限的敬畏感,那些仿佛昨天的镜像,已然消失得很是模糊,似乎渐行渐远,唯一与之可以衔接的,似乎也只有归于回忆,但回忆也毕竟只是回忆,有时候它可以欺骗记忆,让视觉、触觉、味觉各种感官陷于烦躁的泥淖而难于脱身。我相信,我卑贱童年的五月,也许会有比当下更为别致的地方,只是,很可惜的是,它们被我忽略了,也被岁月的粗粝石块,磨砺得印痕全无,甚至从此不复存在了。这是有可能的,当我的目光掠过绒绿的白杨树梢,被翻飞飘逸着行踪不定的云岫、白雪皑皑的祁连山雪峰、渐次潮润的土丘山峦撞击成点点的碎片的时候,我豁然明白:岁月给予我的,不仅仅是苦难的童年和记忆,或许,它所隐喻的,远远超过了它本身,就像过去和现在一样,它们表现出来的表象,仅仅只是它们包含着的一个小小的部分,其余的,都隐匿起来了,造成一个不可捉摸的幻象,让人穷尽情怀,也只是枉然。   五月的某一天,母亲从乡下来,带来了只有五月份才有的乡间小吃:“艾”——那种叫做“艾”的植物的脆嫩叶片,被母亲用香油均匀拌过,裹了厚厚的一层淀粉,放在蒸锅里蒸熟,那种细白的面粉和浅灰色的“艾叶”粘合在一起的食物,摆放在面前,憨态可掬,像一个个蓬松的蚕,胖乎乎,嫩生生,让人涎水顿生。嚼在口中,既有香油的醇香,又有着“艾”的淡淡药香,那种童年的滋味,似乎在口唇之间,又被悄悄唤醒了,我觉得它们很纯粹。食欲可以淡化诸多的记忆,“艾”的芳香,就是这样,它们没有特意做些什么,而它们的别致,却一览无余,昭然若揭。我和母亲咀嚼着绵软的食物,仿佛从前的一切,又会重生,我们的话题,也可以从过去跨越到现在,漫无边际。我知道,有一种东西,又会被重新捡拾起来了,虽然是虚幻的,也许是飘忽的,更有可能游移不定,但它们逡巡的痕迹,和这个月份以及与它相关的若干滋味给予我的颇多感慨一样,会沉淀,也会清晰,更会温暖不已。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10-6-8 23: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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