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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这些天,流水

2020-09-24叙事散文宋长征
这些天,说起来有些忙。春天了嘛,万物复苏,春回大地,估计蚂蚁也开始探头探脑,舒活了一下筋骨;我也想舒活一下筋骨,可筋骨不乐意,大年三十晚上,从镇东到镇西,不过一里地,偏偏光荣地摔倒在溜光水滑的路面上,天黑,没人看见我的窘相。站起来,扑喽扑喽

  这些天,说起来有些忙。春天了嘛,万物复苏,春回大地,估计蚂蚁也开始探头探脑,舒活了一下筋骨;我也想舒活一下筋骨,可筋骨不乐意,大年三十晚上,从镇东到镇西,不过一里地,偏偏光荣地摔倒在溜光水滑的路面上,天黑,没人看见我的窘相。站起来,扑喽扑喽身上,尽管没有土,也假模假式地做了一下样。

  过了年呀,还是接着忙,忙里又忙外,忙东又忙西,也不知忙得是啥成绩。胸口呀,开始疼,钝钝地疼。强忍着,想自己也是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可以被不起眼的溜光水滑打倒在地。——可是疼呀,不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麝香虎骨膏贴了几帖,不顶事,干脆吧,到卫生院去拍了个片。靠,没想到一生的第一次竟在这里遇上。主治医生说:春节呀,放假呀,替人顶班,不得不一个人又开方子又操作,把我的胸骨照到黑黑白白的片子上。没事呀,又没劈,也没折,胸骨跟肋骨也没分居,大概疾在腠里,拉伤了肌,摔散了原来的分子结构,所谓的肌肉拉伤。晕,开药吧,复方三七胶囊,双氯芬酸钠,氯唑沙宗,云南白药膏,等等等,回到家那个忙活呀,饭前吃还是饭后吃,一片两片还是三四片,反正每次都是一大把,捏着鼻子用水灌下去那么多的中中西西。我以为,人吧,有点小病微恙总是要自己扛过去,谁见过丛林里,田野上那么多戴白帽的非人类,美国不还有一只惑动世界的狗狗嘛,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没了前肢就当没了双臂,蹦蹦跳跳很是风光了一把。   脆弱啊,羸弱啊,懦弱啊,软弱啊,我想就是对我最形象的描绘。坐在电脑前打了一会儿字,整个身体像陷进一片沼泽地,呼吸困难,胸口憋气。还好吧,那么多东方西方人的所谓智慧,灌下去,也缓解了不少疼痛。   我想逃,我要逃。   正月十五闹花灯的那天清晨,我已经钻进一座大巴车厢,决定拖着奄奄一息的病体,去寻找一大片一大片的幸福时光。   ——去了哪里,此处省略好多字,我不告诉你;反正你也不能从我的脑子里偷窥去。   书接上回吧,你也别不乐意,据说谁都有一大段一大段的幸福时光,只和最心爱的人分享。嘿!   要盖房嘛。人总得有个窝,家在镇南十几里,挺好的一个院落,已经不住很多年。漂啊漂啊,漂到现在终于有了点勇气盖座房,好歹也混个自己的“蜗居”。设计规划图,十几张数字,杠杠,代码和坐标。本来善耽于幻想联想的脑壳,不知为什么停了电,怎么也没能在脑海里勾勒出清晰的立体三维图。那好吧,交给伟大的建筑工人去,我出点钱,你出点力,能圆了俺这个和国人一样的同一个梦想就成,有一片自己的小天地,暂时在这漫长的星河世纪混过自己渺小的一生。   拉土啊,垫地基。现在的土地多珍贵,谁想动那青灵灵的庄稼,先给土地部门报告去,交点钱,多陪几个笑脸,啥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想省事嘛,找专业拉土队,一三五几几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市侩腔:拉土吗?十六一车,每天一包烟,一天两顿饭。乖乖,条件就这,您呐,爱要不要,反正你家房子也不可能盖成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再说空中花园也不是磁悬浮,人不可以住进一片云彩里。   施工队,我给你数一数——河南的,李庄的,张庄的,米集的。镇子上的那块地,是一位当地在外混粗了的承包商,据说政府花了很大价钱请来;建设家乡嘛,为父老乡亲出点力。靠,谁信呐,人家玩儿的是雕虫小技,政府批了土地,然后一并包给了河南人,房子没建好,就卖了出去,没钱,拿没建好的房子抵押,上银行贷款去。那些把牛说成“呕”的人,常打我家门前过,老老少少,和村子里出去打工的人没啥两样,喇叭上催啊,今年的六.一要交工,千万不能延误工期。六.一多好,儿童节,竣工典礼上,又得喊来一帮孩子吹拉弹唱,看嘛,现在的商业区,未来的小城镇,你你你,回家告诉你爹你娘去,买了房子娶媳妇,娶了媳妇生孩子——生了孩子呐?反正不能放羊去,平原大地上挤着呐,人都倒腾不开身子,哪还有羊的空间。
  晕,扯远了,还得拉回来,这一大帮的施工队据说由很多小施工队组合在一起,白天干,夜里赶,还不是为了六.一儿童节那天把一排排崭新的房子交上,好从购房者手里拿回一把把真金白银,然后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开天辟地。   我这人,傻嘛,钢筋不知道啥叫国标,多粗,多细;水泥也不知道325,425,还有几个25。找谁呢,三姐夫是泥瓦匠里的一把好手,南里来,北里去,风风雨雨,年纪不大,却练就了一身建房施工的好本领,且不属于那种看见亲戚有难马上滚蛋、有血性的人。   盖吧,盖啊,盖房子。盖房子可不像小时候过家家,谁家的小妮,小小,你一捧泥,我一把沙,在河沟里玩了很多天也不腻。水啊,电啊,两边的邻居都要照顾到,不是自家的绝不能占一分一毫;当然,占了也不要紧,大不了烽火又燃起,两家人拉拉扯扯去见官去,说公了还是私了。   我这人嘛,没脾气,是我的,我就要;不是我的,你给我扔到一边去。就像小时候,四眼他媳妇递过一块热红薯,一边又煽风点火说羞羞羞——于是,热红薯跑到了粪坑里。   到底几个施工队呢,我也没数清,有兴趣你到工地看看去,叮叮当当,轰轰隆隆,哪里哪里都是一片大干快进的景象。嘘!小点声,有人要显摆政绩,某年的某月某日,上了当地城镇规划榜,那乌纱帽吧,肯定见风就长。   盖房啊,盖房可也没耽误手底下的字。我说吧,你也可能见过我的字,也可能还没见上,字吧,就是字,目前我还不敢称之为文章。说到了这里,禁不住要显摆下,一著名文学期刊临近春节告诉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有关乡土的一章字,说拟用,发在最近的一期上。高兴呐。在这方面我可能和别人有些不一样,有了一点点成绩就沾沾自喜。为啥呢,自己也知道,一看书,发现别人的简介上不是某某大学中文系,就是什么协会获过什么奖,倒是比较喜欢成玉老兄说的一句话:非会员非作家非什么什么,只不过用自己轻灵的文字轻轻抚摸这世界的忧伤与美丽。   看书啊,写字的人哪有不喜欢读书的理儿。怪癖也罢,假装清高也好,关键是我喜欢,我快乐,我痴情一片。万松浦论坛有人发帖子,说著名作家张炜最新文集上市,十卷本,《你在高原》,豪华珍藏版,首次发行三千套。贵是有点贵,可是我喜欢这位老人家的字,古船,九月寓言,芳心似火,刺猬歌,还有丑行与浪漫,致使我怀疑他是一个生活在乌金时代的人,抬头看,喧嚣啊,浮华啊,名来利往,此君一如既往二十年,呕心沥血,孕育了这颗大蚌珠。流光啊,溢彩啊,别人说是别人说,反正我肯定要亲眼看看这套据说挑战人阅读极限的书。你想啊,人家写都写了,那可是大好年华的二十年,字数有450万。你忙啊,你不看,你看文学是生活的边角料;可是我想要亲自读读,亲自看看,看看老人家在说到底谁还能站在高原。   当当网,没去过,买书习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拿到手里赶紧翻开新书闻闻油墨香。香啊?香呢!小时候去上学,谁知道是困了,还是沉醉于这无形的墨香,老师在上面讲,自己反倒睡进打开的墨香里,不省人事,一教鞭,有点疼,睁睁眼睛看老师一眼,新书是上已经口水一大片。订吧,订啊,人家说了,此书仅在当当网有售,原价450元,6.7折,最后剩下301.5元,嘿,有整有零的多好。邮局柜台里的小妮很豪爽的说这五毛不要了,下次收到稿费请客。靠,跟谁是一个大财主似的。这字啊,贱着呢,几十年了,GDP不知翻了几翻,纯文学千字大多还不是几十元。算了,估计张君写《你在高原》的时候也没这么看,只低头走路,只抬头望天,也是一步一步,才走到了精神高原的山巅。   去工地看看,小几在,小几现在跟我一样,也是个盖房的人,不过人家明显高出了天。小学教师,开着小轿车,最喜欢一个人坐在岸边独钓寒江雪,享受钓鱼的乐趣。   小几说:佩服啊,佩服,你大小也算一个作家。靠,羞得人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几在抠松树皮,光亮的小铲子,天上亮着月,点着星,看守工地的工棚里,电视机里有人在调情。小几说:叔哇,我也有过喜欢看书的时候,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礼,最多的是琼瑶和席绢,后来就学会了写情书,下笔如注,洋洋万言,终于勾搭上现在的媳妇。我就说:对嘛,你看看,你看,书中有黄金屋,书中有颜如玉。   连古时候的老人都这样说话,所以我规劝现在的年轻人,手机再方便,电脑再快捷,咱总不能复制人家的情书吧,为了伟大的爱情,要努力读书,岂不也是一件快乐事?   酸吧,晕吧,写字的人有几个不酸不晕的?幸好我还没忘记自己姓啥。   姓宋啊,在宋庄。跟北京的那个艺术家扎堆的宋庄可不一样,人家那地儿掉个芝麻粒儿的地儿也能算出值多少银子。看俺那宋庄,去年腊月二十七,村前那条小河上的桥终于魂断桥也断,南岗子上是坟地,也不知道那些孤单的灵魂是怎么绾了裤腿,牵着手,涉水过河,和生的人在梦里相聚。   上访去嘛,就是。村干部管不了,镇干部不爱管,水利上的干部却说某年某月批下来项目也不清楚。要我说,纯属扯蛋,喝花酒有钱,找情人有钱,住高级宾馆有钱,请客送礼有钱,咋一摊上老百姓的事比兔子一样跑得都欢;征集村民意见,起草,复印,装在一只大大的信封里,就不信递不到专管负责人手里。   老的老,小的小,男的女的和残的,乡间从来不以为上访是件丢人的事。有事才上访,没事谁丢了锄头孩子扛着头走到最不该去的地方去。还好吧,还好,昨天上访归来的人们说有人站出来揽了说,七天之内招标,麦收之前一定修好这座桥。   阿弥陀佛,明镜高悬。有一个期盼,谁知道过几个世纪能出现,到那时,字典里再也找不到贪官这俩字。孙子问爷爷,啥叫贪官呀?爷爷说,贪官不过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一个小虫子,又名叫蛇吞象,那玩意儿最能吃,直到吃得走不动了,咽了气儿,爪子上还抓着米粒,眼睛里还咝咝地放着蓝色的欲望火焰。   我事情多着呐,我人忙着呐,不信看看你自己,今天儿子跟人打架了,明天老婆跟你生闷气,后天大后天,说不定家里谁谁染上了风寒。别怪我嘴损,人这一辈子哪能不让这事那事撑着嘛,你就是一根顶梁柱,泰山压不弯,黄河冲不倒,风风雨雨中怀着忧伤幸福惶惑开心和压力,终于练就了一身铁打的筋骨。   盖房啊,盖房子就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砖价在涨,年前还是2毛2,开春了就要2毛8;钢筋呢,卖五金建材的小老板哑着嗓子说:日他娘,涨啊,每吨涨了430。涨就涨嘛,地槽开好了,就像拉好了弓弦,放吧,放嘛,你管它能中几环。瞄准头还是瞄准脚,屏住呼吸,轮圆了膀子,还不是想给自己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家底啊,见了底,回家打粮食。去年收下的几千斤玉米还在院子里放着,再过几日,开着拖拉机脱玉米的庄稼人、生意人、兼城市里的农民工把家伙一卸,就只能用手搓玉米粒了。几千斤,你算算,搓过了清明,搓过了谷雨也搓不完嘛。好在玉米在涨价,8毛8。吉利吧,发发发发发发发,几千大元才到哪?三姐夫说,这个钢筋水泥的鸽子架,没个十几万别想拿下。吓人呐!吓人吗?北京上海的房价都几万十几万一个平方啦。你说人家咋就那么有银子,一想起来,眼前就好像一座明晃晃的金山,那哪是房子嘛,那就是用真金白银浇筑的宫殿。——干嘛用,还不是吃喝拉撒一迷瞪眼就天黑了天亮了。   不说啦,不说吧,这辈子好像就不愿说葡萄酸的话。狐狸走过葡萄架,眯着眼,仰着三角脸:葡萄呀,葡萄呀,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这话咋就这么绕嘴呐?算了吧,还是跟你们不一般见识吧。躲到深山老林里唱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这些日子吧,时光如水悠悠过。春来了,天晴了,麦苗返青了。   这些日子啊,西北吹来沙尘暴。汽车过去一溜儿烟,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哪还有马蹄可没。   这些日子啊,穿白衣带白帽的老先生告诉我,要休息,要调养,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要过三十几天才能出力气,全忘到爪哇国去啦。这这这,那那那,你不干谁干呐?老天爷上帝和真主安拉们都在高高的庙堂之上,恣意地享受人间烟火呢,哪有时间管咱那些破事儿。   这些日子啊,脸没时间洗,胡子没时间刮,头发也没时间梳妆下,看见俺你看见就当看见野人出山吧。   这些日子啊,如流水嘛。如水就要一天天流,一天不流就要干涸啦;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吧,等有时间,俺再跟你说些知心话儿。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0-5-16 22: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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