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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老爷子

2020-09-24抒情散文汤如浩

老爷子汤如浩窗外雪花飘飞,我和他坐在沙发里,面对面喝酒,白酒,五十二度。我输了三大杯酒,喝完了,顺势啜了一口茶。他对我喝酒有意见,认为男人喝酒,应该仰头就倒,“嗞”一小口,太没有男人的气概了。他作了示范,“嘣”,酒杯扣到牙齿上,杯底朝天,
老爷子

汤如浩

  窗外雪花飘飞,我和他坐在沙发里,面对面喝酒,白酒,五十二度。我输了三大杯酒,喝完了,顺势啜了一口茶。他对我喝酒有意见,认为男人喝酒,应该仰头就倒,“嗞”一小口,太没有男人的气概了。他作了示范,“嘣”,酒杯扣到牙齿上,杯底朝天,滴酒未滴。在威逼之下,我模仿得太急,还是把自己给呛了一家伙,咔咔作响,嗓子里像火烧了一样。   他嘎嘎大笑,很痛快的那种,对我而言,听起来是很坏的那种,但我不能在他的面前发泄自己的不满,那样就太不遵从中华礼仪之邦的尊老之礼了,咳嗽几声,继续喝茶,需要漱漱喉咙,也需要掩饰自己,但他还是看出来了,以为我小子还不服气,端起了酒碟。再来碰一杯。碰一杯就碰一杯,牛不顶牛是怂牛,多大的事情啊?又碰了一大杯,再一大杯,这样子还差不多,年轻人,干什么事情都要利索,不要拖泥带水。老爷子脸红起来了,哈哈大笑。我知道我的脸色很正常,和喝酒前一样。   我们又闲聊起来,当然主要是他聊,他侃,我偶尔插插言。老爷子六十多岁了,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多,吃过的盐比我喝过的水多,他有他侃侃而谈的资本,当然也有一肚子东西可以兜售,关键是他健谈,我是个讷言的人。他说到了那几年的事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我。我认为没有什么,说喝酒喝酒。端了几杯,碰了几杯,还是回到老路上。我说真的没有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老爷子点头,我看见他眼角还是有了几粒泪花——带了酒意了。   前几年,老爷子认识一些有实权的人,能说得上话,还是有些权威的。找他的人就多,吃肉,喝酒,抽烟,然后要办事。老爷子乐不可支,我知道他是个热心的人,乐于给人帮忙。他跑前跑后,忙得不可开交,办调动,跳槽到清闲单位,办成功了好几起,人气也高了许多。他在公开场所质问我,你小伙子真就没有办的事情,啊?我说我不敢劳您大驾,我是谁呀。他就端起酒碟,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一碟子。一碟子六大杯,围在他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老爷子的话是圣旨,没有谁敢违抗,我喝。   酒喝过了,可我不敢当真。我和老爷子无亲无故,充其量就是认识,最多是忘年的酒友。酒场是酒场,人情是人情,这个理我懂,所以我不敢造次,不敢自讨苦吃,该怎样还是怎样。生活里的琐碎和不方便,为了将它们解决掉,我花了代价,一次次下来,以前吃过不少苦头,碰了几次厚厚的墙壁,后来我就不敢想了,那叫妄想。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有过,但绝对不会跌在我的头顶,我的生活还是原封照旧,无丝毫的改变。酒话能当真?酒后吐真言,吐的都是啥呀?脏话,荤话,骂人的话,有几句有分量的可以经得起考验的话可以用来佐证,我所言非妄?   想不到他居然来兴师问罪,居然!看不起我,啊?别人求我我还不干呢,你小子什么意思?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在我蜗居的小房子里,他怒气冲冲,甚至脸色也发紫,不像是开玩笑,是真生气了。我让座他不坐,递烟他不接,我陪着笑脸,一个劲儿赔不是,使眼色让我的同伙去办伙食——猪耳朵,猪胖手,卤猪肉,这些都是我们待客的最高礼仪,当然还有白酒。   老爷子保证,将我的妻子从乡下调到我的身边,他口气斩钉截铁。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喝酒的时候,我的几个同伙都尊称他为张爷,他很受用,很兴奋,酒也喝得斩钉截铁,颇为威风和悲壮。我的几个同伙都被他灌醉了,吐得一塌糊涂,鉴于我是主人,还有随时买酒以供应现场所需的重任,我幸得保全下来,但那几个醉鬼就够我受得了,我拖死猪一样将他们一一送回宿舍后,张爷还端端正正坐在原来的位置。小伙子,喝酒看人品,划拳看作风,这里头学问大着呢,好好学习吧。我只有点头的份,我的同伙中有一两个可以称之为盛酒容器,居然喝成了一滩泥,不是匪夷所思是什么?我办事,你放心,我说的事情,哪一件没有办成?张爷不让我送他回去。你心就放到肚子里去吧,我的半斤八两,我自己知道,还有我答应你的事情,百分百放心,啊。   我相信他的能力,我有些感激涕零,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咿咿呀呀,只是一味答应,酒精的燃烧是一个方面,我想,他的话语是另一个更为重要的方面,萍水相逢,能够说到如此地步,已经足以让一个人心生敬意,不管怎么说,他能够移驾至寒舍,已经足够了,至于办成办不成,都是后话,可以暂且不表。你可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书生,耽于脸面,囿于这样那样的困顿,对于一些高位的人群,我是充满敬畏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老爷子是他们中的异类吧,亲近我,关注我,本身更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那一夜我是失眠了,在当初我的二十多个岁月中,这是第一次奇遇。当然,虽然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有两三年,我们仍然一如既往地在一起吃肉、喝酒、聊天,偶尔谈论到关于我妻子的这件事情,他总是胸有成竹,蛮有把握,可是,最终事情并没有向他承诺的那个方向发展。我的同伙们都以为是靠不住的事情了,忠言奉劝我另谋出路,但我想我是被动了,或者说是思维短路了,一意孤行,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倒是我的一位有点实权的同学沉不住气了,上下周旋,左冲右突,总算把那不争气的老婆给塞进小城,结束了我近十年的两地分居,日东月西的生活。   白云过隙,时光穿梭,又有了小十年的光景了吧。这十年中,我同老爷子的关系,似乎逐渐淡漠了,一则是各自的工作忙碌吧,纷纷繁繁,各有各的事情,新朋故旧,不可能一视同仁,一个个都照顾到,可能性不大;再则,是我不太喝酒了,喝酒总归是喝酒,不可能喝出真实的情谊,热闹是酒场上的热闹,不属于我了。因此,酒场面我会尽量避开,老爷子的酒场面,毕竟不会设到我的家中来了。我想我妻子调到小县城的消息,他可能知道得最早,也最清楚,所以,尴尬是难免的,老爷子何等明智,不会如此不识趣。我的同伙们有时候揶揄老爷子眼高手低,夸夸其谈,说他是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以为自己是县太爷,至高无上,什么事情都可以手到擒来,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言外之意,无非是贬低老爷子的,关涉到了方方面面,甚至人品。对此,我是不太同意的,我认为只要尽力了,就可以了,如果一味强求,反而有些不地道。   这一次这么巧,居然又邂逅了老爷子,都是我意料之外的。我和他串门串到一处了,是我的亲戚,也是他的亲戚,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一次就碰上了,在我抬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刚好敲门,我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喔唷!喔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看看你看看!老爷子在唏嘘,这么多年了,碰上真不容易,真是不容易!我也意外:如果不是接电话耽误了几分钟,我骑着摩托,三两分钟,就可以辞别亲戚,到自家去敲电脑,偷别人QQ农场的菜,提高我的QQ等级,甚至斗地主,加倍加倍,像赌徒一样,三把两把就可以把欢乐豆输得一干二净,然后做自己的事情去。可就这么蹊跷,老爷子紧紧抓住我的手,像几个世纪没有见过面,亲热,温暖,感人,我不能走。这是我当下的反应,也只能这么做,酒是要喝的,我不能扫老爷子的兴致,其实也只有通过喝酒,才能消除我们之间的尴尬,唯有如此。   老爷子毕竟退休了,在另一个城市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多好的事情啊。可他不这么看,好什么,比蹲监狱强不到哪里去,我才不愿意整天窝在那个四堵墙里面呢。老爷子在老家种地,春种秋收是农民,其余的时间,是退休老干部,也是经纪人,到各处处理经济矛盾,解决家庭纠纷,化解邻里矛盾,马不停蹄,衣不卸甲,比原来还忙。这次回来干什么来啦?看看亲戚,看看朋友,还有,帮村里调解一下土豆和大蒜的事情。啥事情?土豆涨价了你不知道?大蒜涨价了你不知道?书呆子!典型的书呆子!酒杯端在他手中,要罚我一杯。作家不了解基层的生活,不是好作家!显然我不是作家,我不喝。凭什么啊,我是教育工作者,我是教员。老爷子不答应,别瞎扯,你的那些文章,我可是只要见到的,都剪贴下来了,已经有一大本了,不承认不行。既然如此看重小子我,那么,喝?老爷子喜不自胜,这还差不多。你知道我们村的山体库房吗?我知道,就是在土丘下凿开了些深洞,储藏东西呗。可你知道,浙江老板这次租赁山体库房,能赚多少钱吗?这就不是我知道的了,我又不是工商局的税务局的,我怎么知道?上千万呢!可租金,只有五六万元,你说说,公平不公平?我说公平不公平又有什么办法,商人重利,不然人家租你的破山洞干什么。老爷子有老爷子的道理,土豆是哪里的,大蒜是哪里的,都是我们村的,关键是浙江老板没有将土豆款和大蒜款付清,我就有办法了。老爷子说,我总得给村里的人多争点钱吧,土豆大蒜不值钱的时候,他们咋不来呢,值钱了,想一个人大挣特挣,心也太肥了吧,我不信这个茬!   老爷子是喝不醉的,事实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分手的时候,我有些趔趄了,这是不胜酒力的表现。老爷子坐在公交车里,频频向我挥手,神情宛如平常;我也挥手,但身体有些摇晃。他所说的这件事情是真实的,我有所耳闻,农产品大肆涨价,获利的是那些商人,精明的商人。每年这样变化那样变化,农民得到的实惠,其实并不多,这一次,老爷子会成功吗?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10-6-6 22: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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