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钥匙
2020-09-24叙事散文西北平原
我的老钥匙这是八月，一个闷热的夏天。我彻底抛弃奋斗了小半生所得到的一切，独自来到这座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开始“从头做起”……离职之前，先将腰间那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一枚枚取下，交给了另一个需要掌管它们的人。说实话，我是极不情愿的。这些办公桌抽屉
我的老钥匙 这是八月，一个闷热的夏天。我彻底抛弃奋斗了小半生所得到的一切，独自来到这座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开始“从头做起”……
离职之前，先将腰间那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一枚枚取下，交给了另一个需要掌管它们的人。说实话，我是极不情愿的。这些办公桌抽屉上的钥匙，办公室门上的钥匙，以及大门上的钥匙和会议室的钥匙，在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地陪伴了我多年之后，蓦然交付他人，总有很深很浓的恋恋不舍。就像将至爱如心的情人无情抛弃，甚至像把至诚如胆的老婆也出卖给了别人。
然而，我又痛切地感到，这一枚枚屡次丢失屡次配制的大大小小的铜质的和铝质的钥匙，曾经是我权力的象征，身份的显示，地位的标志，衣食的保障，堂而皇之出入机关的通行证。现在,却义无返顾地就要离我而去了，简直跟无情的婊子一样。我腰间轻松了，心头却依然沉重，钥匙也为了生存，甘愿人尽可夫？我对曾经视为圣物的钥匙厌恶透顶。
当然,我绝对不会厌恶留在我腰间的这最后一把老钥匙。这所剩的唯一的一把老钥匙，金黄色的铜质，依旧是我心目中的圣物。它一如既往地陪伴着我，从乡镇走进城市。现在，漂泊中的我，孤独无助，茕茕孑立，唯有它和我形影相吊，如我忠贞不渝的妻子。
以前，每次出差乘夜班车赶回小城，大抵正是黎明时分，万籁俱寂。我用这把充满体温的老钥匙轻轻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尽是熟悉而亲爱的芳馨。顿时，所有的疲惫、劳累、饥渴和沮丧都风吹云散。我强抑着激动地心跳，蹑手蹑脚悄悄地上楼，先看看熟睡中的女儿甜甜的笑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钻进老婆热乎乎的被窝。妻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喝问：“你？咋进来的？”我就得意洋洋地说：“咱有钥匙。”
钥匙真是个好东西啊！
家门上的这把老钥匙，不能失去，即便走出千里万里，走到天涯尽头，也不能失去，永远不能。它是我漂泊中的唯一寄托和精神归宿，失去了它，我也就失去了漂泊的意义和价值，也就失去了人生的温床和生命的最后退路，我就会成为无根之萍，无本之木。记得有次从小城来这座城市出差，夜间住宿在某大酒店，却被小偷凭高超手段钻进房间，偷跑了我所有的现金以及手机、手表，却意外地留下了成串的钥匙。懊恼之余，我竟然很感激小偷先生的仁慈和多情。
这把老钥匙和妻子女儿一样，是我的命根子。日前离家，妻放心不下，非要带上女儿送我一程。妻一年到头忙忙碌碌，极少出远门，女儿长到六岁了，还未出过小城，我应该让她们见识一下城市。可惜，女儿晕车，途中整整一天她都昏昏沉沉，恶心呕吐，压根儿无心观赏她从未见过的风景。我痛心疾首。好在城市的动物园，像兴奋剂一样地使女儿欢呼雀跃，喜不自胜。女儿奇怪动物为啥连马和牛也关了进来，我告诉她城市里好多的人没有见过马呢，女儿大人似地做沉思状，说：“城市人真可怜！”动物园的猴子最令女儿感动。在女儿的眼里，满街吵吵嚷嚷挤挤闹闹的红男绿女，竟不如动物园的猴子有意思。
我为女儿拍手叫好！
妻和女儿要返回了，我蓦然心泛酸楚。送她们上车后，想到女儿又要晕车难受六百公里的遥迢路程，我忍不住热泪喷涌而出。女儿望望妻，又望望我，问：“妈妈，爸爸不回家了吗？”妻安慰女儿道：“爸爸办完事就回家。”我欲语凝噎，只将头低下不敢正视女儿天真的眼睛。女儿又问：“爸爸，您再回家咋进门呀？”我只好拎起腰间那把钥匙向她晃了一晃。孩子，爸爸会好好珍护这把老钥匙。
妻和女儿走了，我顿时感觉孤独冷清，在这座百万人众的城市，举目无亲，一无所有！唯剩下这最后的一把老钥匙，孤零零地陪伴着孤零零的我。我禁不住又一次叩问自己：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漂泊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来干什么？！
[ 本帖最后由 西北平原 于 2010-7-15 19: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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