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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大别山的风筝,大别山的郎和妹之二(续)

2020-09-24叙事散文张红华
芹儿茫然地往家中走去。她还得回去煮饭。走着,走着,她一门心思想着,他们会不会打“四猴子”,“四猴子”人是精灵,可他也很犟,犟起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只怕要吃亏。一想到他们正用皮鞭抽他,一种刻骨揪心的痛,又在她心里渗透开来。走着,走着,一阵凉爽的
芹儿茫然地往家中走去。她还得回去煮饭。走着,走着,她一门心思想着,他们会不会打“四猴子”,“四猴子”人是精灵,可他也很犟,犟起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只怕要吃亏。一想到他们正用皮鞭抽他,一种刻骨揪心的痛,又在她心里渗透开来。 走着,走着,一阵凉爽的山风吹来,拂抚着她额前的秀发,她慢慢清醒过来。她想起了她和“四猴子”救的那个受伤的人,她便猛地转过身来,向松树林中飞奔而去。最后一抹霞光中,苗条的她在暮色中成了一副美丽动人的剪影,照亮了沉沉的暮色。 芹儿跑到了松树林中,满面潮红,高高隆起的胸部一起一伏。气喘吁吁,她也顾不得歇息一下,慌忙俯下身去查看那个受伤的人。 那人已昏迷不醒,腿上鲜血直淌。芹儿慌忙返身回到白马嘶河旁,用口噙了满满一口水,又慌得踉踉跄跄地跑回,扳开那人的口,俯身让口中的水滴入那人的口中,那人干裂的嘴唇,渐渐湿润了。往返几次,从松林到河边,芹儿成了一只奔跑的梅花鹿,最终累得倒在那人身上,几乎起不了身。 那人却忽然醒了,觉到芹儿柔软的胸部压在自己身上,身体一阵触电的感觉闪过,麻酥酥的。旋即,他就满脸燥热,红到了耳根。他急忙支起了芹儿的身体,轻声呼唤,姑娘——姑娘——。声声急切,热气不断呼到芹儿脸上。 芹儿一惊,就如惊鹿挣扎一样,翻身而坐,一脸倦容道,哦——你醒啦,太好啦! 那人支起了身体,艰难地说,姑娘,多谢你救了我!那人目光闪闪,似乎可以看到人心底去。芹儿到底是个姑娘家,不好意思地又勾下了头,心想这人的一双大眼,咋就像村后深不可测的幽潭,人掉进去是会淹死的。 那人扯裂了衣服上一角布,包扎了腿上的伤口,然后坐正了身子,姑娘,你能帮我找点吃的吗? 芹儿点了点头,只要是打马鹞子他们的人,她啥出性命也愿意帮呀! 乘着月光朦胧的夜色,芹儿回到了自家的屋中,匆匆拿了两块软球粑和一点稀粥,一路赶回松林去,进松林时,一条长长的土地蛇“哧哧”地钻了出来,芹儿吓出了一身冷汗,绕了一圈,才来到那人身边。 那人满眼疑惑问,你咋从这儿钻出来,没人追撵你吧!看着他一脸的机警,芹儿抿嘴一笑道,你这人真是比兔子还惊灵哩! 那人蓦然站立了起来,真的有人追你! 芹儿不忍心了,心里忽地一软,便狡黠而酸楚地笑了,说着玩的!牵挂着的四猴子,让她不能真正开心。 那人就感叹了又感叹,心中暗想,真是青山秀水出美人,这样层峦叠嶂的山, 这样清清亮亮、潺潺而淌的白马嘶河畔,活该要出美得让人头晕的山野姑娘,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哟,说不出的美,睫毛一扑闪,就把清泉的水珠扑溅到了人心中,滋润润的,可救干旱涸绝千年的心田。他不知道,刚才芹儿也感叹过他的一双眼睛如一双深潭。 那人忽然间沉默了,凝眉眺望了一会儿深远的夜色,沉吟地问,你咋会好心救我? 芹儿干脆率真,说,只要是打马鹞子他们的人,我都救,舍命了也要救! 那人有点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一个人把我弄到这儿的?咋可能呢,你身单力薄的一个姑娘家? 芹儿的脸色黯了一下,不,是同一个年轻的后生一起抬你进松树林的!芹儿说着不禁哽咽了,满脸泪水直淌说,他让马鹞子他们抓去了,还不知生死! 那人显然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铁青冷峻地说,那得赶快救人!这样,你把我这条染血的衣服撕成碎片,扔在西山树丛各处!然后你叫几个村里人拾着染血蓝布衣碎片,去说共产党从西山逃跑了,要求放人! 芹儿当然照做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芹儿领着村里几个壮实的年轻人,真的去上门要人。 马鹞子的手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对贼眉鼠眼,滴溜溜,直在芹儿高高隆起的胸脯上转来转去,扭头偏脑地凑近前去,恨不得在芹儿那张秀气饱满的脸蛋上啃一口,狞笑道,小娘们,还蛮漂亮的,看样子还没开苞! 芹儿往后闪了闪,他身上那股子野狼气让她心头一凛,有股子凉气从后脊背直升起来,但想到只要见到四猴子,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恨恨地咬了一下嘴唇,樱桃嘴唇被咬破了,骂道,你咬开你妹子的苞去! 那尖嘴家伙眼中凶光一闪,你个小婊子,想裤裆里杵是不?忽然他自己脸上响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芹儿甩过去的耳光,还真的有点像共产党在月黑风高之夜搞的闪电偷袭,一时间把他打蒙了。 那尖嘴家伙一愣怔,就冲了上来。几个同芹儿一块来的年轻后生也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与他扭打在一块。芹儿那会儿有点不像温柔的芹儿了,她像一匹失去了伴的母狼,猛地咬住了尖嘴家伙的手,咬得他嘶牙裂嘴,鲜血直淌。后来天台村的人都说,谁要是有福让芹儿为他嘶咬别人,死了也值,一个姑娘家,那真是豁出去了,要知道人家手中有枪哇,那可不是好玩的。 这时,就又冲出了一群狗腿子,一个腰扎皮带,有点当官模样的人站在前头,仰了仰头,说,闹啥?闹啥? 朝阳闪烁下,芹儿浓密的秀发上焕着金光,秀美的脸蛋上耀着春光,全身美丽的光辉,都把那当官模样的人照耀得有些迷迷登登的了,一步没站稳,身子一歪,差点跌倒了。后来天台村的人又说,芹儿当年的那个美丽哟,无法形容,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劲,一次差点把一个国民党的官冲倒,扎马都扎不住,连退几步,美丽也是挺厉害的哟,别惹她。 芹儿一挺胸说,我们找人,找四猴子,你们看,垸里人在后山上找到染血的蓝色碎布,共产党肯定从西山方向逃跑了,你们干嘛还捉住四猴子不放! 那官儿拿了碎布,仔细瞧了瞧,还真是的,四猴子昨晚逃跑了,我们正准备吃了早饭去捉他,看来真不是他救了共产党,我们得去西山搜共产党了! 芹儿不信,要往院内闯,嚷,我不信,你们这些政府军,蛮不讲理,尽讲骗人的鬼话!她的无与伦比的美丽,又冲得那人连连后退。 这时,天台垸那儿冲来几个年轻后生,其中一个走到芹儿身旁,附耳嘀咕着,四猴子昨晚真的溜了出来了。 芹儿脸上怒色顿消,喜悦荡漾开来。她往天台村那片广袤肥沃,郁郁葱葱的白马嘶河沙地跑去,真如一只美丽的奔鹿。她的秀发在湿湿的河风中飘扬开来,飘着抚动了满田满畈的春光翠色,抚得沉睡的畈地惊醒过来,绿波翻滚。白鹭一对对亲昵地飞翔,青蛙也不知人间战火地唱着天长地久的情歌。整个的田畈野地生动起来,润活了忧郁低落的日子。后来,天台村的人说,那个芹儿的美丽哟,惊天动地,她跑到哪儿,哪儿就是死了也会活过来,就是僵硬生冷的山岩石也会活起来泛出青春的气息,就是一只恶狼见了她,也要狼性换人性,痴情而傻傻地望着她,满眼深情。 芹儿的美丽,让天台垸的老人们,在多年后还只能感叹唏嘘,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那一刻,美丽照人的她,就是朝河畈地上的四猴子奔去。 盛夏的河滩早已茂盛蓬勃。惹眼的绿漫天漫地拂动着生命的气息。天静了,地静了,鸟声悦耳,蛙声抒发着激情。四猴子立在广阔的天地间就更挺拔了,像一棵耸入云端的松树。发育成熟了,四猴子立着,仅仅是立着,身上就散着英姿勃勃的劲道。微笑着,两眼发亮,他与整个生气勃勃的田野山岭融为了一体。他在用一个男人的率真的微笑,迎接芹儿的到来。 芹儿跑近了他,离他仅仅就几步的距离,她忽然间慢下了脚步,像狗尾草在风中轻盈地闪动。她不知道,她的脚步踏响满畈堆积如山一样厚厚的宁静,还在四猴子的心中踩响了“咚咚”的鼓点。她知道胸中有一只白兔在蹬撞似的,她的心在狂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而她的脸在发烫,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睛也亮了热了,被四猴子的明亮的目光捉住了,她也丝毫不想挣脱。她真的想走进那目光里,那是一条小路,沿着这小路走去,她可以走进一个温暖的世界。原来多少个夜晚,她辗转难眠,一种燥热的轻吟中,她翻身起床,扶在窗前,迎着如水的月光和清凉的夜风,就是不知不觉在盼望,要走进一个世界。现在这个明亮温暖的世界,就在这绿碧碧的田畈上,向她敞开了。 当她走进那个世界,她就感觉到一种拥抱。她仰起头来,就看见了四猴子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嘴唇在寻找着她的嘴唇,一触,她的全身就触电了,麻酥酥的。一种吮吸,是一种湿润的温暖,热热的,直淌进了她心里。她头晕了,她感到自己是醉了,浑身发软,却像寒冷的冬天躺上了热烘烘的炕上,很舒服。哦,原来这世上让人醉的不只有酒,还有男人的嘴唇,或许男人的嘴唇里也酿着浓浓的米酒。 接下来的日子,天台村,西河垸,细家田,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传遍了,那个姑娘呀,叫芹儿,走到哪里,香就飘到哪里,走到哪里,美丽就照亮哪里,她真的和一个小伙子好上了,那个小伙子叫“四猴子”。有些年轻后生就愤愤不平了,把要送给芹儿的丝绸、针线,全扔在了地上,骂,娘的瘟,一朵鲜花,咋让一个黑瘦的猴子摘去了?又有些认识四猴子的人感叹了,说别嫉妒他,你不知道四猴子有多精,他呀比野生的猴子还精一百倍,一有啥风吹草动,他就事先惊醒过来了,想让他吃点亏,那是没门的,他不娶芹儿,谁娶? 传言一点不假,芹儿这朵香遍方圆几十里的鲜花,终于被四猴子摘去了。可是有的年轻后生还是不愿相信,他们为芹儿整夜在床上翻动着烦躁,早晨起来,眼睛一圈黑圈,人蔫蔫的,一见芹儿,眼睛就一亮,整个人像久旱的秧苗,滋润中泛绿地振作起来,芹儿是他们生命百年大旱中期盼的雨露,他们怎么愿失去这份盼望呢?当他们在开阔的河畈地上,看见了四猴子和芹儿在一起放风筝,出双入对,像一双燕子翩翩飞,他们就深深地叹息着悲哀了,狠狠地跺脚,怨怨地砸地,妈的个瘟,我硬是要一刀子把四猴子的猴卵子割掉。 不相信也得相信,除非把眼睛看到的当成一场梦,自己骗自己一天可以,骗一世行吗?一些人到河边去看,像过节一样,热热闹闹,议说纷纷,真是羡死人的一对呀,娘的瘟,像他俩一起过一天日子也是好的呀,有的人夫妻一场,过的么日子哟!男男女女,老老幼幼,肩挨肩,腿挤腿,站满了河堤。那些失魂落魄的年轻后生在家中闷了几天,还是忍不住,跑来看了。看着,心就揪紧一团,眼睛通红,发热发胀,泪水就淌了下来,赶忙跑进松树林,抽抽嗒嗒的,终于放声号啕大哭了,直用巴掌擦脸上直淌的泪水。 四村八邻的人,在河堤边看了几次,热闹几场,就纷纷下地干活了。种田人过好日子最要紧,太美好的,他们就觉得像梦,像神话,只能看看热闹了事,留一堆感叹的话,随风散去,然后精打细算过他们的日子去。 四猴子和芹儿却乐此不疲,一起放风筝,他俩就浑身的劲,使也使不完,一天到晚一脸笑。一有空,俩人就不约而同往河滩上跑。总是四猴子先挺拔地站在哪儿,风中衣服飘飘,很爽。他的手里总拿着一只蝴蝶风筝,阳光照亮着他脸上的微笑。芹儿来了,就迎着风,一步步轻盈地向他走去,笑吟吟的,两眼汪汪地亮着。两双目光碰在一起,就咬融在一起,两双眼睛就增加了热量,亮得熠熠生出春意融融的光辉,光辉里有许多细腻柔情的内容在闪动。 四猴子嗓音很亮,芹儿,我们放风筝吧! 芹儿却嗔了脸,一扭头有点生气说,除非你说出你那天是如何从马鹞子家逃出来的? 四猴子狡黠地闪闪亮眼,笑意在眼睛中漾动,我不是说过,是翻院子逃出来的吗? 芹儿的脸就涨红了,喘起了粗气,高高的胸部一起一伏,你骗人,绳子捆着你,你咋能翻墙,你莫把我当苕!说着芹儿扭头就走。 四猴子见芹儿动的真气,也就慌了,大步跑了上来,不再狡黠了,手忙脚乱,用臂揽着芹儿的肩膀,说,我说给你听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芹儿就转过身来,很专注也很深地望着他,屏心静气,要听。 那天是马鹞子的妹妹五妹救的四猴子。 关四猴子的那间屋,有些偏僻,窗外是一片花花草草,开得正星星点点地灿烂,四猴子当然一点观赏的心思都没有,正绞尽脑汁想逃出去的办法。
[ 本帖最后由 张红华 于 2010-10-26 09:1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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