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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我的姑,我的妈

2020-09-24抒情散文潘霞
称呼里带妈字的有不少,除妈妈外,还有姑妈姨妈舅妈,我算幸运,一个没落,都齐了。舅妈就不提了,不连骨头不连筋,像林海音《冬青树》里所述的那个可爱的舅母,我一直认为是个例外。姨妈我有一个,只比我大一岁,虽然我称她“小姨”,但实际上说是玩伴更贴切
  
  称呼里带妈字的有不少,除妈妈外,还有姑妈姨妈舅妈,我算幸运,一个没落,都齐了。舅妈就不提了,不连骨头不连筋,像林海音《冬青树》里所述的那个可爱的舅母,我一直认为是个例外。姨妈我有一个,只比我大一岁,虽然我称她“小姨”,但实际上说是玩伴更贴切些。这些年里,像妈妈一样关心我照顾我的只有一个人,她是我姑。
  我和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很巧,从同一个小山村来到这个城市时,都是16岁。不同的是,姑是迫于生活而被人带到这个城市、带到一个大她八岁的男人面前,就是后来的我的姑夫。爷爷因为“一贯道”首领的身份入狱八年,小脚奶奶艰难地抚养着八个子女中幸运存活下来的姑和父亲,早早送走姑,也是境遇所致。我时常想,如果姑不在这个城市,那我当年还会报考这个城市的学校吗?也许会,也许不会。
  二十年前,我参加中考,填报的所有志愿都是位于这个省会城市的学校,并不因为这里的学校多且好,而是因为这里有姑,姑会照顾我,父母这样想,我也这样想。
  这一照顾,就是二十年。
  89年我上中专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实行公寓化,生活用品都是自备,除母亲做的一套被褥,其余零碎都是姑准备的。大到脸盆暖瓶,小到牙膏香皂,一应俱全。我是家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孩子,家里人高兴,姑也高兴,忙乱里总让人感觉到喜气。报到不久,便是中秋,都是第一次离家的孩子,宿舍里很多人哭了,我却没有太大的感觉,有姑在,就有家,不过半小时的车程而已。姑已经提前差表姐送来了月饼水果之类,并嘱我周末一定回去。事实上几乎每个周末我也都会回去,像家住这个城市的所有学生一样,周六下午回家,周日下午返校,这种规律让同学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误以为我就来自于这个城市,而这,多多少少让人有些优越感。
  四年里,姑像惦记自己的孩子一样记挂着我。周末回去,改善伙食、换洗衣服,临走,书包里总会塞得满满当当,有时是姑自制的西红柿酱、炸酱,有时是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包子饺子,有时是些解馋的零食,每次总少不了用葱花、辣椒烹调出来的洋姜咸菜,以致分享过这美味咸菜的舍友在毕业留言时堂而皇之地把洋姜咸菜归入“忘不了”之列。偶尔会有意外,那就是书包的夹层里会突然出现些粮票和五元十元的票子,我生性敏感,而姑,总是不动声色,让我没有寄居感,安全而快乐。
  毕业后,我如愿留在省城,第二年,姑夫病故了,其时,姑只有52岁。在最小的表姐出嫁后,我从厂里的单身宿舍搬回姑家,名为与姑作伴,事实上却是享受着姑特别的温暖。最初两年,我倒班,早晨要在凌晨五点出发,姑会起早做好饭,然后才喊我起床;晚上到家,往往是洗澡水已热好了;换下的衣服,常常不等我动手就已经晾在绳上了。姑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安心,她安排你的生活,让你舒服地像一个懒洋洋的人。
  不仅生活上给足我关照,姑的慈爱让我在心理上没有丝毫寄人篱下的感觉。表哥表姐是在老家由奶奶帮着看大的,小时候我们曾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在姑这里,他们也把我当作这个家庭中的一员。有一年我生日,但是自己根本不记得了,早晨临出门前,姑特意叮嘱我下班早些回来。等我进门时,屋子里已是热闹的场面,满满一屋子人,桌上摆了丰盛的菜肴,正中间是姑提前去“好利来”订做的生日蛋糕。一看到我,大表姐的女儿便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醒悟过来的我眼睛潮湿了。外甥女跑过来往我头上戴寿星帽,借着躲她的机会,我跑进了卫生间,泪刷地流了一脸。有生以来,这样隆重的生日,是姑给我的。每每想起,总会泪眼婆娑。
  我很惭愧,尽管内心里一直发誓要把姑当作母亲一样伺奉,但时至今日,却没有做到一星半点。反倒是姑,在我结婚生子之后,对我的关怀亦不曾稍减半分。因为我和老公身边没有可供依赖的人,捏针线对我来说又是个天大的难题,得知我怀孕后,姑便早早做好了小被褥送过来,外加一撂用旧的纯棉衣物改制好的尿片。她总是默默地把一切做得妥妥贴贴,对我的关怀不亚于自己的子女。
  姑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依靠,她也尽自己所能让我没有孤单感。儿子出生后,给姑添的麻烦就更多了。生病发烧,姑陪着上医院,如遇老公出差在外,姑便整晚整晚陪着我伺弄孩子,擦酒精,喂水喂药,一夜都不能成眠。姑不会知道,我那时掉的眼泪里除了对儿子的担心,更多的是对她的愧疚。我欠姑的实在太多了!
  在儿子一年年的成长中,姑却一天天老去了,腰腿疼、高血压、心脏病每有伴随,看东西也模糊不清了。她却总是惦记我,经常做些稀罕的吃食给我送来,六层楼的高度对她来说已经是个考验了。有一次,姑没有事先打电话,她来时,我恰好不在家,把东西留给邻居后,姑在返身下楼时发生了意外——二楼的声控灯坏了,姑在拐角处摔了一跤。腿青了一大片,疼了好多天,事后知道时,我责骂自己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疏懒,姑用得着这么亲自跑吗?姑却不见怪,她以为我总是忙的,因为我老把没时间挂在嘴上。
  总想找机会尽些孝心。前年春天,姑住院了,我因为要接送孩子,抽了空去医院也只能站站脚就走,病床上的姑不停地催促,生怕我赶不上时间。临走,我偷偷给陪床的表姐塞了300块钱,想补偿一些不能亲自伺奉的内疚。十天后,刚出院的姑第一件事就是来我家,像往常一样,买了儿子爱吃的零食,给我带了她刚蒸好的“拔烂子”,看她气喘吁吁,我还没忘了数落,实在是为她的身体担忧啊。一杯茶的工夫,姑便要走,我说送她下楼,她坚持不让,把我推回屋里。只得从阳台望下去,揪心地等待姑抓着扶手一阶一阶地往下挪,直到看到楼洞里走出姑蹒跚着的身影我才放了心,而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了。擦擦眼睛,一声叹息。半个小时后,电话来了,是姑。她说,我到家了,别担心,你书桌的书下压了300块钱,记得收起,我现在还不到花你们钱的时候呢。原来姑趁我不注意,把钱又悄悄放下了。为了照顾孩子上学,我辞了工作“宅”在家里,在姑的观念里,没有经济收入便属于“理短”、“手软”之类的,甚至我敬她十块,她非要还我百块才算。姑是自立惯了的人,她生怕我因为不挣钱而受老公的气,本来我们都不作此想,每每听姑这样说,倒真有了悲剧的气氛。
  事实上,姑是达观而富有生活风趣的。独居的十年里,她靠看报纸、电视打发时光,也算与时俱进,与孙子辈都有共同语言。报纸上的消息被她分类归整,健康养生的是给表姐的,教育小孩子的是给我的。古稀之年了,姑却不让任何人陪她,虽然她老说一个人清静,但我总在一家人围着她时,看到她脸上的光亮,老人的心总是希望归来害怕离去的,姑又何能例外?每当这时,我内心的伤感便泛了起来。
  前一阵,姑眼睛的不适感加重,眼科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视网膜撕裂、眼底黄斑病变、白内障,我去看她时,掩不住自己的担忧,倒是姑,一直笑着宽我的心。她说想回老家住一段,我马上说让老公送她,姑说的却是:怎么能老麻烦你们呢!言语之下,倒仿佛是她欠了我天大的人情,岂知这二十年慈母之恩,我又如何能报答得完呢?不禁又心酸起来。
  抽了个周日,老公开车,我作陪,送姑回老家小住。虽是初冬,公路两旁那些叫不出名儿的树木仍旧苍翠,在我心里,姑就是这样一棵冬青树,在我的生活里永远存在。
  至家,母亲早早迎了出来,看着这俩个可爱的老妇人,我的眼睛模糊了。她们,都是我的至亲;她们,都是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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