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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回眸(一)

2020-09-24叙事散文蒙正和
岁月回眸(一)□蒙正和值此祖国母亲六十华诞,谨以小文几段祝贺之!苗家的心愿正是核桃飘香时,我们到白竹村采访苗族民间艺人老杨。他担任过村党支部书记,芦笙吹得好、民歌唱得好,在苗寨是个重量级人物。三菱车拐下县乡公路,驶上林间岔道。乡文化站站长小

岁月回眸(一)

□蒙正和

  值此祖国母亲六十华诞,谨以小文几段祝贺之!


苗家的心愿
  正是核桃飘香时,我们到白竹村采访苗族民间艺人老杨。他担任过村党支部书记,芦笙吹得好、民歌唱得好,在苗寨是个重量级人物。

  三菱车拐下县乡公路,驶上林间岔道。乡文化站站长小阿解释道:“如今苗寨交通状况大为改善,各村民小组都修通了简易公路,老杨家已经把路修到院边了。”下了一段坡,车子果然开到老杨家。崭新的瓦房院落花木扶疏,院外芭蕉绿竹婆婆,田边地角核桃成林,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寒暄问好,我们被迎到堂屋沙发上落座,老杨直人快语,责备道:“老侄,你答应我的事情咋不见办呢?”

  是的,我答应过写一篇改革开放中苗家山寨的文章,二十多年了还未写成,让他的美好心愿一直未了……   1984年10月,村党支部书记培训结束后,我随公社党委书记谢武银同志下村检查农业生产责任制完善情况,首站便是白竹村。那时老杨三十七八岁,任着村支部书记。他带我俩从海拔二千六百多米的白竹山北麓下山,由上腊午摩、李子坪几个农业社一路下来,在林间溪边小道上边走边聊。谢书记说:“白竹村要发挥资源优势,大力发展核桃生产!”老杨有些信心不足:“深山老箐,驮一驮核桃到国道边跃进街,或者乘簰子过漾濞江到巍山地面卖,人吃马开销,剩不下几文钱。”谢书记说:“我们要解放思想,树立信心,眼光要看远些,公路迟早要修进来的。”老杨感叹道:“苗寨修公路,恐怕是二辈子的事情。解放三十五六年了,我们仍然住着茅草房、垛木房。比起邻近的密古白族村,我们落后啊,我这个支书没当好……”谢书记鼓励说:“河边石头还有翻身时,不信苗家过不上好日子!”

  那时,土地下户两三年,苗族同胞已得温饱。深秋时节,秋蝉在核桃林里激情放歌,秋风中,泛红了的柿叶轻轻飘落,苗寨沉浸在涌金流翠的秋光里。所过村寨,家家台阶上堆着黄灿灿的苞谷,场院里晒着金爽爽的新稻,前后屋檐下挂满红彤彤的辣椒串儿。茅屋小院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苗族同胞们满脸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触景生情,老杨突发奇想:“过去粮食不够吃,今年怕吃不完又卖不掉,咋个整呢?老侄你会写文章,写我们一篇嘛。登报后我要用苗族话读给同胞们听,瞧瞧文章中苗家山寨的秋天是个什么样子……”他这话不是作秀,是肺腑之言,目光里充满期待。谢书记赞道:“这叫精神追求,艺术享受!”我一口应允:“杨支书你就等着读文章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然而我让他失望了。写了几稿,总出不了新出不了彩。老杨也真是,瞧什么“文章中苗家的秋天”,难倒我了!事情过去多年,我记着,他居然也没忘记。

  喝茶抽烟吃新鲜核桃,休息片刻,老杨风趣地说:“你们来采风,我先带你们出去采它一把。”车子过沟越涧,在核桃林中穿行,约两个钟头,四个村民小组都转到了。苗寨的变化让我难以置信!早年的荒山荒坡,如今已成为金果飘香的核桃林。昔日的茅草房、垛木房已经不见了踪影,青一色的青瓦白墙水泥院场,瓷砖贴面大门。“县乡公路从寨子里经过,九四年通车,这是党和政府对我们苗家的关怀。去年实施了新农村建设,苗家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老杨指指点点,津津乐道。他介绍说,全村百余户五百多人,仅核桃收入一项就达一百六七十万元,人均三千多元。有两台微型面包车、三台“小巨龙”、三十多部摩托,四五十台小型加工机械。程控电话、手机、彩电、冰箱、VCD早有了,太阳能热水器、沼气也已普及。更为可喜的是,有几位“咪哚”、“咪彩”(苗语,“小伙”、“姑娘”之意)到昆明做家政,把苗族服装穿到了省城。老杨感叹道:“还是谢书记有远见,当初听他一句话,大力发展核桃,现在偿到甜头了!”

  核桃林里笑语喧哗,乘着晴好天气,人们正在抢收核桃。恰逢乡街天,“小巨龙”装着打了包的烤烟叶到烟站交售,一辆辆插着小红旗的摩托载着俊俏媳妇胖娃娃,从整洁宁静的院子里开出来,捺着喇叭,互相约着,一溜烟向乡街飙去。一座苗家院里,飘来那首亲切悦耳的《桂花开放幸福来》:“桂花儿生在桂石崖哎,桂花儿要等贵人来哎……桂花儿开放幸福来,幸福和毛主席分不开。”   回到老杨家,一位金花热情大方地请我们入席用晚餐。老杨笑着说:“这是大儿媳。”竟然冒出个白族儿媳——千百年来,苗家是不与其他民族通婚的啊?见我们不解,他解释说,“新时代了,老观念应该更新了不是?密古村李家白族姑娘。年轻人喜欢,我们支持!这媳妇里里外外一把手,能干着呢!”

  席间,老杨接了儿子从村委会打来的电话:“晚上排练苗族打歌,准备参加乡里新农村文艺汇演,你们去好好感受一下。”我问:“你退居二线了,还吹芦笙吗?”小阿指指堂屋墙壁上挂着的芦笙:“当然还吹,他要去压阵呢!”出乎意料,老杨又说出个心愿来:“你的文章还是要写。我要请县电视台把打歌拍摄下来,画面配诗文再加苗族音乐,做成电视散文光碟。我想瞧瞧,电视里的苗家山寨是个什么样子?”

  二十多年前,老杨要瞧文章中的苗寨,这下可好,要看电视中的苗寨!新时代的苗寨,日日在发展,天天在进步,不是我这个业余作者写得好的。老杨同志,你的心愿我理解,写文章的事就饶了我吧……
诺苏的春天
  春雨初歇,山峦叠翠。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急驶,我第二次来到雀山。

  雀山,顾名思义,是百鸟放歌的地方,位于漾濞、云龙两县交界地,海拔近三千米。漾濞彝族自治县漾江镇薄荷岭村雀山村民小组坐落在东山下,三十余户,一百多人,全部是诺苏泼(彝族支系)。追本溯源,他们原籍四川凉山,清末“随畜迁徙”到丽江、中甸一带,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分两批游牧到雀山。当时来了一百多户,后来由那边的党委、政府动员回去了一部分,留下来的,1983年建立农业生产责任制时编为一个农业社,正式定居下来。漾濞彝族大家庭增加了一个新成员,当地群众亲切地称其为“阿老友”。游牧民族居有定所,承包了土地、划得了自留山,在温暖的民族团结大家庭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政府关爱有加,在寨中建了一幢青瓦白墙的学校,选拔高小毕业的青年陆世吉任民办老师,实行双语教学,让儿童就近上学。陆老师还被协商选举为县政协委员,代表同胞建言献策,参政议政。

  1988年初秋,我随县民委李主任、小李、小左去雀山。上午从乡政府出发,一路冒雨步行,傍晚到山下何家村住,次日中午到达雀山。听说“县里领导”前来看望,德高望重的“族长”陆大爷吹起牛角号,带领男同胞,捧着青稞酒,到寨外迎接。羞涩的少女少妇则躲进正在抽穗吐缨的苞谷地里,不敢见客人。我们考察了雀山的生产生活状况,采访了民情风俗。这里海拔高,气候冷,交通闭塞,生产条件较差。丫杈撑起木片房,芦柴篾笆围作墙;三个石头搭个灶,一年到头火不熄。诺苏泼沿袭着火葬习俗,钟情狩猎,种植洋芋、苞谷、青稞、苦荞,因为牲畜散放,缺少肥料,耕作粗放,产量不高。饲养的牛羊猪鸡、采集的木耳蘑菇等,不好意思运到双涧街、脉地街卖,经济来源极少。

  省民委领导、州政府领导和有关部门数次深入雀山,与群众共商发展大计,给予多方支持,千方百计帮助诺苏泼同胞实现跨越式发展。

  世纪之交,雀山巨变!1999年,省委村建工作队在雀山大力推广种植地膜苞谷、白芸豆,秋后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同时还指导栽培了苹果、花椒、核桃等经济林果。这年,接替父亲教学岗位的陆学华老师,参加第六届全国少数民族体育运动会,一举夺得射弩冠军,一鸣惊人,传为佳话。在此后的扶贫攻坚中,上级投入专项资金,实施了丫杈房改造,修通了公路,架通了输电线路,家家户户安装了自来水。如今,部分家庭有了电话、手机、彩电和摩托车,诺苏泼的生活,进入了家电时代。

  漫步寨中,扑面而来的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一座座崭新的瓦房院落,一园园新花盈枝的苹果,一畦畦摇曳着绿叶的白芸豆,一坡坡破膜而出的新品种苞谷。钢混结构的教学楼里,传来儿童们朗朗的书声。少女们不再羞涩躲避,给我们唱民歌,弹口弦,表演舞蹈。百灵般的歌声、轻盈的舞步、圆熟的技艺,婉转的弦曲,让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彝家汉粗犷豪放的英姿、诺苏女清丽妖娆的倩影,留在镜头中,更留在我心里……

  今日雀山,富庶安宁。这个藏在深山里的彝寨,堪称是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典范,山区、少数民族地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典型。这正是:诺苏走上小康路,百灵欢唱雀山春!
江河的跨越
  1968年10月,我第一次去漾濞县城。鸡叫两遍后匆匆上路,过了顺濞河天才亮。翻山越岭,过沟越箐,傍晚时到达城郊漾濞江吊桥边。一辆解放牌汽车正在过桥,货物被卸下,由人工运过去再装上车。空车过桥,钢缆被压坠下去,“嘎吱”“嘎吱”作响。桥头有岗哨,岗亭告示说得明白:吊桥载重量有限,重车过桥要下货,客车过桥要下人。桥下江水汹涌,涛声雷动。我提心吊胆地踏上覆在钢缆上的栗木坊板桥面,心“怦怦”跳个不停,当心失足落入江中。

  入冬,我陪表兄去漾濞江东岸巍山县紫金山下娶亲。江无桥,只有一只竹筏孤寂泊在江边。上游有西洱河、顺濞河注入,渡口江水比漾濞县城附近江段大多了。横江当空悬着一条手背粗的钢缆,竹筏系在钢缆滑轮上,由一壮汉摆渡。过去时人少,回来加载了送亲客、新娘和箱柜嫁妆,竹筏有些下沉,江水湿了鞋底,我有点紧张。摆渡到江心,竹筏停住了,随波颠簸,沉浮欲覆。江水深不见底,波浪逐着波浪,漩涡连着漩涡。我吓得头晕目眩,脸都青了。表嫂江边长大,识水性,看我吓得变了脸,大红伞下抿着着嘴偷笑。看她神态自若,我才稍稍放下心来。那刻我想:“要是江上有座大桥,该有多好!”

  曾经发生过一个故事:两人同时由漾濞县城出发,一个回上海,一个绕道下关搭客车,经巍山沿分水岭林区公路回鸡街公社。回上海的乘客车乘飞机,两日后打电话说到家了,回鸡街的因为搭不到拉木材车还在分水岭……那个年代,我们山里人乘一次车简直是奢望。父母们经常鼓励孩子:“好好读书,长大后有了出息,到城里坐车去……”话语里,充满着莫大的期望!

  1973年秋,我随马帮来回五天赶了一趟平坡街。进入漾濞江峡谷,坡陡路险,浑身虚汗,腿都软了。马锅头嘱咐我不要分心,还念了大跃进时编写的农民识字课本上一句民谣:“漾濞江边石崖高,猴子爬过要跌跤。”第三天上午来到西洱河与漾濞江交汇处的平坡街,从一座临时建的施工吊桥上通过。这座吊桥比漾濞县城附近的吊桥高得多,走到桥中间时钢缆直摇晃,我只能扶着钢缆慢慢挪步。江上正在建水泥大桥,翻斗车来回奔忙,混凝土搅拌机轰鸣着,工人们正在紧张施工。后来得知,这是320国道改线,从平坡过漾濞江,直抵永平梅花铺。时隔一月,我到县城办事,看到吊桥下游十余米处也在修建水泥大桥。入夜,大桥工地弧光闪闪,映红了江水,让人兴奋不已。

  1985年我到县级机关工作,每天傍晚总要到雄伟壮观的漾濞江水泥大桥上散步。江水哗哗流淌,仿佛就是历史前进的足音。查阅地方史志资料,自古以来漾濞江两岸靠绳桥、藤桥、篾索桥、木桥、竹筏为渡,江边各族父老望江兴叹,多少人马葬身江涛。钢缆吊桥是1938年抗日战争中修建的,是滇缅公路西出下关的第一座桥梁。直到1970年代,一直是漾濞江上唯一的公路桥梁。

  沧桑巨变,岁月如歌。

  新中国建立60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30年来,漾濞的交通事业有了巨大发展,昔日人背马驮的生活方式已不复存在,“山间铃响马帮来”、“猴子爬过要跌跤”已成为历史的记忆。如今,全县各村委会、大部分村民小组都通了公路,通了电。中巴车、微型车、载重车、摩托车普遍进入了各族农民家庭。漾濞江上先后建起8座水泥大桥、8座水电站。徐村电站大坝锁住一江激流,高峡出平湖。大保高速公路跨漾濞江逶迤西去,天堑变通途。南来北往的汽车呼啸而过,我们再也不必为过江涉水、翻山越岭发愁了。穿过县城的雪山河上,临空飞架两座水泥大桥,便利了群众生活,提升了市政建设水平,第三座大桥将在年内动工。故乡小河上去年也建起了一座水泥桥,由县城回老家,一个半小时车程就到了。更为可喜的是,大瑞铁路漾濞江大桥已经动工兴建,届时江上又将增添一道钢铁彩虹,漾濞县城将呈现“两条溪流穿城过,五道彩虹跨江河”的奇观。

                          2009-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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