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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春天里

2020-09-24叙事散文汤如浩

春天里
汤如浩其实,关于春天来临信息的一些字眼,我们在白雪飘零的冬季,早已提起过好多次了,在文字中,在口唇之间,在漫漫的思绪中,都无一例外。在河西高原,有时候,这样的念想,其实真的很强烈。但现在还远远不是我们渴望的春天,我们有时候还有点瑟
春天里
汤如浩

  其实,关于春天来临信息的一些字眼,我们在白雪飘零的冬季,早已提起过好多次了,在文字中,在口唇之间,在漫漫的思绪中,都无一例外。在河西高原,有时候,这样的念想,其实真的很强烈。   但现在还远远不是我们渴望的春天,我们有时候还有点瑟瑟发抖,我们离温暖和煦的春天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我们还在冬天的边缘犹犹豫豫地徘徊,虽然时近四月,可我们念念不忘的那个春天,还在遥远的路途之中,披星戴月,正姗姗而来。   所以,我们需要有足够的耐心,还有足够的勇气和经久不衰的忍受能力。是的,这是一个需要等待的季节。多少年来,都是这样,我们习惯等待,我们,我,早已经习惯了。   但不论怎么说,按照时令,必然是春天了。春分一过,空气里似乎也在酝酿着这样萌动的念头,甚至于咿咿呀呀的语言,说着它们特有的秘密,有迫不及待向人诉说些什么的愿望,无论是表情或者形容,都很是急切。有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丝的燥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鬼鬼祟祟的,拐弯抹角的,神出鬼没的,不让人琢磨,可就在跟前,或者就在不远处,似乎在捉弄于人,若即若离,不即不离,只是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但它是存在着的,定睛凝眸,其实又什么也看不见、寻不到、觅不着。   祁连山仍然在不远处,悄无声息,山巅之积雪如故,覆盖嶙峋的峰岭,还是一副似乎不可接近的样子,可能积雪有点暗淡了吧,曾经在红日的照耀下熠熠闪耀的那份光彩,似乎不复存在了,可那种冷漠的惯常的外表,一成不变,也依然如故。不过是,山峰之上,蓝天较之于以前,更明亮了,曾经,我喻之为高原的海子,现在看来,这种比喻是确切的,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那种澄澈,那种干净,那种似乎透明的质地,用海子比拟,还是差了那么几分火候——我想,这也许就是河西高原的春天最为明了的表达方式了,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沐浴更衣的面目示人,是不是意味着,春天的来临,必须给我们以宗教般的圣洁感?   猎猎的风声渐次消减了,大地依然是光秃秃的,白杨树的骨骼发白,嶙峋的虬枝嘎嘎作响,土丘之上,芨芨草的笔直的茎杆,还在向上、向上,似乎向天空炫耀着什么,成畦的田地之间,土埂隆起的部分,似乎是大地的一条条脊梁,蜿蜒盘旋,没有尽头,整个田野还是裸露着的——其实,冷眼旁观,河西高原的哪一个地方又不是如此呢?祁连山脚下的土丘是裸露的,其下的田野是裸露的,芨芨草是裸露的,连同每一处大大小小的白杨树的枝干虬枝,也是裸露的,甚至,缓步走向田野的毛驴,胯间零零碎碎地挂着些伶仃的毛穗——它们的肌肤,也是裸露的。   ——它们的面目,应该是丑陋的吧?   是的,这是河西高原春天最原初的样子,多少年来,的确也是一成不变的。起初,对这种不春不冬的日子,觉得别扭极了,尴尬极了——冷也不是,热也不是,怎么让人将息呢?其实,这都是一种娇气的说法,或者说小资的情调,仅仅是很表面化的托辞罢了,再确切些说,可能还有些虚伪吧——似乎是伪装成另一种什么人的意思。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更愿意从农耕的角度考量这样的春天。记得很多年前,每到这个时节,春耕就开始了。如果是正常的话,花十来天的工夫,就可以将小麦、油菜、大麦等辅之以精心积攒的农家肥,统统埋入泥土之中,等待着它们慢慢地生根、发芽、分蘖,乃至于灌浆、成熟、收获,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哪一个人不希望风调雨顺,喜获丰收呢?可当纷纷的春雪降临的日子,狂风伴着大片的雪花,从天际毫无休止地洒落,整个大地是奇寒无比的,那种寒冷,似乎与冬天的奇寒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是一种彻骨的寒冷,似乎可以深入到骨头里面去,即便如此,如果已经和犁地的牲畜们到达地头,就必须将带到地里的种子全部填埋进去,如若不然,一天的工夫就白费了。是的,我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那种在刺骨的春风中站立地头的感觉,在地畔瑟瑟发抖不辍劳作的样子,我至今难以忘记。   俱往矣,每当春天,我总会记起那些贫贱的日子,无论世事怎么变迁,无论年龄怎么增长,无论在走过的这些年里经历了些什么,感受了些什么,和我幼年的经历相比较,都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也许很矫情吧,但有什么呢,“心永远憧憬未来,现在却常是阴沉,一切都是瞬间,一切都是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变成亲切的怀念。”真的,在河西高原这姗姗来迟的春天里,也许还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让我心动,我唯一可以忆及的,也许只有童年的那份辛酸和那种经历了,那种的寒冷的春风中形销骨立的模样,是不是可以看成河西高原春天雕刻成的另一种永远矗立的雕像?   而现在,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微风和暖了,空气清新了,也许,某一处的一株小草正在偷偷萌芽,破土而出,绽露鹅黄的头角,好奇地打量外面的世界。但我还是没有发现,也许,我还在春天之外吧,我所能够举目所见的,似乎还只是临近的工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高高低低的脚手架和巨人般的塔吊,它伸着长长的手臂,凌空高悬,似乎在努力地索取着些什么,那种迫切显而易见,势不可挡。在我看来,它们已经索取得够多的了,大片的农田,清脆的庄稼,碧绿的白杨,这些曾经在我的眼前反复填空我的视觉空白的东西,这几年,有的已经消失,有的正在消失,有的即将消逝,我的满目所见,只有鳞次栉比的高楼了,它们如雨后春笋,正在张大小城的面积和空间。我在钢筋混泥土的包围中,看见的春天,似乎只有如此了——回忆或者冥想。   于是,春天易于长生伤感的情绪,尤其在河西高原,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我想,这种伤感可能更多地来自于外界。前些天,我刚刚将妻兄埋入一剖黄土,将他送到了另一个纷乱的世界,那边的情况怎样,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是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我送走的第二位特别熟悉的人了。掐指算来,妻兄今年满打满算才五十岁,五十岁,应该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可转眼间,他离开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而遥想此前的一个多月,仿佛仍然在昨天,尤其是他的病情得以确诊的那一个月,我和他日夜呆在在省城兰州的医院里,等待手术,听他絮絮叨叨述说打工的那些事情,看病的这些事情,家里的那些事情,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记得进手术室的那一天,他还是有些紧张,眉宇间皱着些疙疙瘩瘩,行动迟缓,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我安慰他说,手术肯定是会有些疼痛的,不然,谁都爱做手术了。我还说,手术的好坏,关键在于病人的配合,如果配合好,病情就恢复快。我还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病床上躺上十来天半月,过年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好好喝烧酒了。我还说……那些天,我说了很多很多,他听了很多很多,毕竟,我这个当老师的妹夫,在他的心目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分量的。事实上,这都是美丽的谎言,其实,远在老家,我们早就知道了他的病情,每一个亲戚都知道他得了不治之症而惶惶不知所措,只不过唯独一直瞒着他本人罢了。他自己也一直以为,自己所患的疾病不过是区区胃溃疡,在乐观地等待着手术的进行,而且,也信心百倍地等待着疾病的痊愈。   医生们乐观地告诉我们,手术之后,胃癌的成活率大约在一年以上,情况好的话,可能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对此,我们信心大增,我们也盲目地认为,即便能够将生命延长哪怕最短的时间,那也是对亲人最好的负责,即使最短,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虽然,我们是偏远地带的农民家庭,即便贫困,但对于生命的渴望和珍惜,不比任何富豪大款逊色,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在所不惜。但术后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妻兄的形容日渐消瘦,而且,伴随着术后并发症的出现,他逐渐难以饮食,每天只能以冰冻的矿泉水度日以维持生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都再也难以延续他的生命了,在春天来临的日子,他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如他五十年的生命,平淡无奇,波澜不惊。“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春天里,可能的景象是万物萌发、草长莺飞,可这一切,都将留给生者以念想,来年的这个季节,漫不经心地回忆、复原。   春天里,慢慢吹来的春风在唱歌吧,唱着它们的歌谣,从悠远的西伯利亚而来,一路走来,意兴阑珊,可能早就将西北高原给忘记了,所以这么些年来,关于春天给我的奇怪感觉,现在看样子有了合理的注脚,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有过多的希望或者过多的失望了,生活原本如此,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一年一年,这么些年过来,经历过的不平或者辛酸,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春天里,去唱首歌吧,忧伤也罢,欢欣也罢,总归是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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