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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墙上的狗

2020-09-24叙事散文房子
墙上的狗那是一条多可爱的狗呢。它从一张泛黄的画纸上,朝我张望着。它眼睛炯炯有神,蹲在对面的墙上。毛发棕黄,油亮,干净,带了点野性的温柔.不像大街上跑过的那些狗,也不像女孩和妇人牵着的狗。早晨,阳光迟迟没有出来,玻璃上还挂着朦胧的雾气。我身体
墙上的狗

  那是一条多可爱的狗呢。它从一张泛黄的画纸上,朝我张望着。

  它眼睛炯炯有神,蹲在对面的墙上。毛发棕黄,油亮,干净,带了点野性的温柔.不像大街上跑过的那些狗,也不像女孩和妇人牵着的狗。早晨,阳光迟迟没有出来,玻璃上还挂着朦胧的雾气。我身体躺在床上,它多么沉重啊,几乎脱离了我的念想。

  揉着眼睛坐起来。约摸几分钟,我继续躺下来。身体膨胀得厉害,起身到卫生间去了。那是一段闭着眼睛就能走过的路程。好象走了很久。一个细长的声音,被捏住了脖子,却又异常嘹亮。哦,那是一只院子外的公鸡,一只硕大的公鸡在急荒地鸣唱。后来,它的叫声凌乱起来,原来它在被一条小狗追赶,那条狗在寂寞中和它嬉戏起来。而我记起北坡的树林子里,一只黑毛的野鸡。一条黄发的小狗,也在追逐。那只鸡在惊慌地奔逃。

  回到床上,我半睁着眼睛。那条小狗从墙上消失了。我坠入沉重的肉身之中。也许凌晨3点钟入睡,我看一切才那么恍惚吧。晚上和夜里,什么事情都没做。目光游离在小房间的物品上。那些布满灰尘的小东西,存在了很多年,我几乎从来都没动过它们。墙上的报纸是十年前的,有的更久远一些。灰尘覆盖到字迹之上。模糊不清了。纸张发黄,它们偶尔煽动一下。可能是从打开的门里吹过来的微风。我就想起,一个人抱着小狗,走着春天的街道上。那时,我正好经过,那小狗挣脱了怀抱,朝我跑过来。

  是不是最该想起的是抱着小狗的人呢。那条小狗又一次出现,穿过微暗的光线。它的眼睛有点发亮,幽深的,一触及它幽深的地方,就有一种吸力。它来自一个遥远的未来时空的隧道。我看到了走在黄昏街道上的一个人。一个电影里的人。是的,去年在马里昂巴得的那个男人。他说:你记得我们见过的。去年的这个城市,这条街道。于是,抱着小狗的人眯着眼睛,闻到了花香的气息,一个小酒店里的灯火,隔着一个木板的饭桌,她和一个男子面对面的坐着。他们饮酒,吃菜,交谈起经历的细节,笑声轻微地在空气中震荡。

  其时,我记得自己躲到影门墙的背后,墙上长出来的草挠着我的头顶,往我脖子里面钻。一条狗在门外转了几个圈,发疯地叫嚷了一阵,没有冲进来。哦,它不会越过季节,不会沿着沟渠的羊肠小道来到我这里的,或者它已经迷失在家乡的那条小路上了,或者它只适合在那里奔跑,而永远来不到我的身边。这隔着多远的时间呢。小狗在时间那头了。那个带着小狗来过的人,也在时间那头。

  我后来坐在一个沙发里,卷曲着身子,看电影里的一个女人。她拿着一条毛巾,擦着黝黑的长长头发。她走到另一边的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她的男人走过来。男人支起耳朵在听着什么,有细碎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我惊讶他一直紧闭嘴唇。我猜想:他吐出几个字的话,一定会有一种爆破的力量。

  那个画面象迅速消失的影子,藏匿到一条雪白的幕布里。只有那条小狗那么张望着幕布后面。没有声音了。他站着,不知道是否该靠近,他犹豫,呼吸紧张。你想逃走了吗?我好像在问那个消失的人。我分明能听到呼吸声,被压抑着的。我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那条小狗在画面里出现,好像过了很久。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小狗的叫声,我听到了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这个可恶的家伙,是什么让它变得那么狂躁呢。像我有一次,也曾听到这样的叫声,瘫倒在门口的地上,那时我哭泣起来。那天,孤单的我,看到起风了,风刮起了院子里得物品。水缸上的盖子,地上的洋瓷盆,叮当乱响,它们在院子里凌乱地狂奔。我在梦中惊醒过来。

  那个少年的早上,我梦到有人来见我,最后一个都没有来。哥哥和一个女孩子在宅基外的一棵巨大椿树下,大声地说笑。女孩子的声音起跳着,我想哥哥和女孩子好上了。他会不会带着她从家里出走呢?我用一只手抚摸着小狗的耳朵,眼睛迷离地看着远方。

  那时,天空忽然奔跑过来一块云彩,跑过头顶呢。那条狗迅速地离开了我。顺着哥哥和一个女孩子离去的方向叫嚷起来。很快,村路上集中了很多狗,那些狗一起跟着起哄。整个村子都被渲染地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把一个箕子哐地扔到地上了,跟着狗的后面朝西跑去。

  又长大了些时日,我到野外溜达。细雨之中,走上石头台阶。在一片高地之上,一片昏暗的光,一只小狗。棕黄色小狗摇着脖子上的铃铛。声音比铃铛大。那一丛光的覆盖之下,我还嗅到了青草被的香气,以及被糖水浸泡过的味道。我看到一个牵着狗的绳索的人,一条小狗被主人拉扯地狂叫起来。他们一起在青石铺的路面上,奔跑。我跟在他们后面,看到从石头缝隙里长出来的,油绿旺盛的草。那个牵着小狗走过的人,只有一个像花草的茎秆的背影。风一吹,就会折断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后来,我在一个单位上班。一天门卫告诉我:有一个人拿走了我的一封家信。我去找那个拿我信的人,他怎么也不承认,并说自己从来也没见过我的信。那是怎么样的几年啊,我靠等待家信过日子。在那所巨大而无人涉足的院子里,我读着信,过完了在当时看来几乎没有穷尽的黄昏。在那里,我听到了最多的声音,就是隔壁的院墙外,一条狗的叫声。

  现在,我已不知道那封家信是否存在过。只有墙上的小狗出现时,恍然中听到的声音,唤回一些模糊的认识。柏拉图说一切知识均为回忆,所罗门也说一切新奇事物只是忘却。想想他们的残忍说词,或者不无道理。那么,我看到的墙上的狗,只是时光的记忆吧。我想,那画在墙上的小狗,它像花一样老了,已经睡在旧时光的梦乡之中。
                             2011-4-13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1-4-14 00: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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