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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画里人生】清澈的荒凉

2022-01-20叙事散文冷晰子
【壹】繁华在外。关紧门窗,我在涂鸦中捡拾被我丢失的简纯时光。无人在侧。梅花与牡丹,是我的主课。在主课之外,用剩下的一点点墨与色,信笔涂鸦。几根藤蔓,几片叶子,几根青竹,或者,根本辨不清它们具体的面容,只是模糊的指向。繁华的梅与富贵的牡丹之里……

【壹】

繁华在外。关紧门窗,我在涂鸦中捡拾被我丢失的简纯时光。无人在侧。 梅花与牡丹,是我的主课。在主课之外,用剩下的一点点墨与色,信笔涂鸦。几根藤蔓,几片叶子,几根青竹,或者,根本辨不清它们具体的面容,只是模糊的指向。 繁华的梅与富贵的牡丹之里,我更喜欢这些涂鸦。只几抹色系的无意组合,却契合着某些记忆。像山居老师的彩墨,穿越那些纠缠不清的彩色线条,我在里面寻找童年斑斓的梦。有人批判,说不中不西,是歪门邪道。在批判中,这些彩墨兀自孤独。可是,看过他的水墨,那种水分控制得滴水不漏,根根分明的线条,恰如其分的晕染,国画,玩儿的就是笔墨,山居老师,可谓一个高手。可是,有多少人,懂得那些笔墨的来来去去?有谁,能走进记忆深处,明白我的那些涂鸦?丝瓜不像丝瓜,七星瓢虫不像七星瓢虫,葫芦不像葫芦。 在涂鸦之时,我总是会记起一片月季。不大的园圃。或许,不是园圃,只是一块空地,没有谁圈围,更没有谁过多的注目。那个年月的乡村,温饱尚能勉强维持,谁有闲心顾得了月季花? 只小小的我,不懂日月艰难。可以安妥的在月季花前流连忘返。看她们短暂艳丽的寂寞流年。我不出声,只是蹲在月季花边,静静的看,偶尔伸出小手,亲近亲近花瓣或者,摸一摸枝条上小小的尖锐的刺。那些刺儿,不小心会扎了我的手,我相信月季的无意,从不怪罪。 它们,和我一样,是个被爱遗弃的孩子。 长大后的城市里也有月季花,一排一排地栽种在沿街的花圃里,有专门的园丁侍弄。开得很热闹,花期也长。只是,每一朵花瓣上,都落满车流人群扬起的尘灰。过客匆匆,带着漠然的面具熟视无睹地走过,没有谁想过,为她们拂落尘灰,看一看她们真实的容颜是否也清隽秀丽。 繁忙的尘世,有谁肯静静停留并为一朵花俯身呢? 尘世中的花,太多了。娇艳的玫瑰,雍容的牡丹,素雅的茉莉,名贵的皇后兰,谁会舍得弯腰低首,注目一朵街头灰尘遍布的月季? 我每天都会从她们身边走过,每天,都会在花圃前蹲下身,呆一小会儿,伸出手,抚摸一下某一朵花,为她吹一吹灰尘。我能感觉得到月季的感激。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我对她们的感激,穿过这些月季,我能走进童年那片一个人的月季花圃,以及那些晨阳轻轻洒落内心的简纯时光。 【贰】 “我年轻时曾经以为自己很刻苦很有学问,这种踌躇满志的心理竟在不经意间被一个工人打破,那人每天下班就伏案著书立说,每至深夜,我看到他窗口透出的灯光就觉得好笑,一个工人能做出什么学问?可是我发现他身边有一大群崇拜他的人,常常一起谈经论道。我来到他书桌前竟有些吃惊,在无数漫长的夜晚他写出那么多书,“著作等身”一词用在他身上最为切当,我随手翻看,竟不知不觉进入他勾画的世界,他的知识面竟是如此丰富和广博。最为可惜是这些书竟没有地方出版,我抬头看到他墙壁上布满的自题书画,均是“名士风流”四个字,啊,原来他是想学习古人的名士风格,不图名利,不要张扬,只是任性而为,我当时就对他刮目相视了。” 这是刘湘如老师在他的长篇连载《名士也风流》里的一段叙述。他的语意在于夸奖主人公的名士品格。可是,在他的叙述之里,我丝毫没有读到名士的潇洒,反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孤独与荒凉。 说大一点,文学,是孤独的。甚至,残酷。单是看看网络,有多少人孤独的走在这条路上。有多少人,能在这条路上柳暗花明又一村?有多少人,在寂静的夜晚伏案?有多少人,抬起头,就能看见黎明与曙光?有多少龊耻与隐晦,嶙峋在行走文字的路上?有多少打着阳光旗号的幌子,招摇在黑夜的跋涉里?一些所谓的会议,一些所谓的出版社,一些所谓的大奖赛,不过是敛财的工具。纯粹的文学,早已不再清明。 说小一点,文字,是清寂的。甚至,寥落。并非所有的文字,都有读者。不是所有读过的人,都是读者。那只是一些匆匆过客,不过扫了一眼,没有任何眼神与情感的交流,亦无点滴的感念触动。有多少人,肯停下来呢?鱼一样潜入文字的深处,与作者的情感水乳交融? 我以我心写我字。我从不投稿,亦未想过出书,我怕自己的字,沾染了市场的尘埃,变得虚伪与浑浊。但我渴望读者,真正的读者,不用多,三两知己就好。其实每个写字的人,都渴望读者。连周作人,亦是不例外的。 “写文章本来是为自己,但他同时要以个看的对手。…….盖写文章即是不甘寂寞的,无论怎样写得难懂意识里也总期待有第二人来读。……唯留存二三佳作,使今人读之欣然有同感,斯已足矣……” 高深也罢,清浅也好,名士也罢,俗人也好,字写出来,便是想有读者的,不然,烂于腹中,岂不更好? 可惜,文字的途中,并无多少温暖,让我们赖以依存。依旧只是,阳光道与独木桥。 【叁】 “所谓万事万物皆有道,无论选择什么途径和方式,最终都只是归结于真理,也只有寻求真理才是崇尚艺术的最终目标和原则。如果连自己要在艺术的道路上寻找一点什么东西也不清楚,无论用什么方法也只是徒劳。所以真正搞艺术的人别把自己搞花了,搞得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就不好了。如果出发点只是市场就大可不必讨论了,给钱的人说怎么画就怎么画,无往不利。”张无忌老师在他的《杂说》里如是说。 我留言:“说实话,到底什么是艺术,要在艺术的道路上寻找一点什么东西,的确,在很多时候让人迷茫。即使跟钱无关,也让人找不到方向。” 我无意讨论“艺术”。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字与画,归入艺术的范畴。说到底,在艺术之海,我连一只虾米都算不上。不过是浅水里的一只无名小虫。对于浩瀚的大海,心存惧意与敬意。探足之时,总是没有方向感。而述论众多。单单一枝梅,便有数不清的画法变数。兴许,这便是艺术无垠的可爱可敬之处。“笔墨本无章,你手就是章”这算不算理论?没有人告诉我。读吴冠中的《美丑缘》,里面有一副水墨,让我过目不忘:大片的空白,几个类似门窗的墨点。题为《江南记忆》,江南该是烟花柳巷,青瓦红墙。那么几个简单的墨点,就是江南?可那的确就是江南,江南的水韵,江南的烟雨,江南的清雾,江南的民居。 我不知道,吴冠中行走于江南古巷乡野、贵州山林的时候,内心有没有过彻骨的荒凉与孤独,我想是有的,如果没有,他那些清绝的笔墨,由何而来? 未来的路,很远。远到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独自踏上,然后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生命的最后。 【肆】 我对这种荒凉,怀着崇敬之感。 前几日与一山老师交流梅花画法。 他说:如若你只想玩玩,那么,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如果,你想走得更深更远,那么,必须找准路子与方向。 我说:“‘闲来写幅青山卖’这当然是我的理想。而走遍青山,踏遍荒芜,这更是我的理想。” 对于城市,我没有任何情感投入。冰冷的砖,雪白的墙,漠然的面孔,以及,带着面具的寒暄。我也一样地回敬,恶性循环。 我相信荒凉之地隐藏着岁月里不为人知的故事。你只需站在其中,于风声中聆听,便会飞翔在时光的隧道,畅通无阻。 在凤凰古城的几个旧居,我与那些沉默的旧物安静对话。一把椅子,一张书桌,一个凳子,一个小小的婴儿摇篮,它们今日的沉默,却是昨日鲜活的生命。沈从文的旧居,有一处后花园。花园很小,一棵老藤缠绕的古木,一个任由藤蔓攀爬的凉架,一个石头的圆桌和四个小石凳,以及,一口四方的小天井和许久无人打扫的落叶。这里,根本容不下一个大家族的喧哗。它更适合一个人独酌或者两个人对饮。午后从凉架渗漏的几抹阳光,或者,寂夜的星空低落的几点月色,静静地与花园里独酌的那个人惺惺相惜,与月光下的一对人儿,脉脉情深。 于石凳上静坐,想起三三与沈二哥,比起他们那些飘零年华里的爱。我更敬羡他们晚年的夫妻情笃。仿佛,这个后花园里,还有三三与沈二哥的笑语轻轻。 岁月是荒凉的。即便风光无限,那只是人前的繁华。真正的幸福,是后花园里的时光。荒凉却并不深冷,相知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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