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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同窗的你】岁月静好,一棵树的风景

2020-09-24抒情散文李修玲
【同窗的你】岁月静好,一棵树的风景我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更想不起他曾在我记忆里,留下的哪怕是一丝丝的痕迹。他的讶然不亚于我,大概过了一分钟光景,他终于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家住杨场洼的那个……李?这让我很是欣慰,嗯嗯地点着头,却不乏惶惑,我该同
  【同窗的你】
   岁月静好,一棵树的风景
  我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更想不起他曾在我记忆里,留下的哪怕是一丝丝的痕迹。他的讶然不亚于我,大概过了一分钟光景,他终于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家住杨场洼的那个……李?这让我很是欣慰,嗯嗯地点着头,却不乏惶惑,我该同时叫出他的名字,或想起他留在岁月深处哪怕是不经意的某个章节,但没有,记忆里的那片空白,仿佛经历过了一场失忆,我在他的客套声中落座,在无限自责之中绞尽脑汁。
  这个灰蒙蒙的下午,我沉浸在无限的回忆与猜想里,看十来个久违的老同学相聚一起脸上荡漾着的无限欣喜与拉得长长的激动。他的模样的确让我很是为难了一阵,顺着他眉目之间稍稍存留着的一丝印迹,忽然想起我家姨表兄曾经卖过冰棒的老同学,姨表兄很早就缀了学,他的那个同学也不上进,小小年纪就用半旧的自行车驮着白漆粉涮的冰棒箱,在附近的村子大声叫卖。我常常与村里那些无所事事的孩子们挖空心思地搜寻空了的酒瓶,或悄悄钻进鸡窝,掏出一个或两个热乎乎的鸡蛋,迈着贼一样的猫步偷偷去换他的冰棒吃。姨表兄的同学也仿佛一眼便能洞悉我们的心思,尽量将自行车扎得远离大人们的视线,我们窝在稻场的那棵白杨树下,将换到到手里的廉价冰棒品咂得有滋有味儿,还一个劲儿地不住地夸赞说卖冰棒的真他娘的会来事。
  我之所以把这段记忆扯了那么远,是眼前的这个虽显陌生却倍感亲切的男生,他的眉眼之前荡漾着的笑意,忽然就让我想起了一个顽皮的男孩。我们那个年代经历过的童年实在是寂寞,没有幼稚园,所谓的玩具也仅仅是自制的砣螺、弹弓或铁环,那阵子我家哥哥忽然对扑克牌产生了兴趣,他尽一切所能地鼓动着我的热情,目的就是趁着一起打酱油的机会扣下一些零用钱。
  那是个油菜花开得旺盛的季节,雨后的泥巴小路,在我们兴奋的赤脚下咕叽咕叽地溅起一浪一浪的泥浆。我与哥哥不辞辛苦,去二里来地的公社,终于将那时也仅仅一毛二分钱一张的五颜六色的扑克画拿到手,舍不得折叠的,如宝贝一般摊挂在胸前,很有罪犯游街的模样。但我们并不为此种做法感到羞耻,相反却满脸的自豪与掩饰不住的得意。我们巴望着最好能碰到几个熟人,这样也好向他们炫耀于我们那个年龄来说特爱夸张的惊喜,但终究没有碰上一个熟人,倒是有一个精神病患者,一路嘀嘀咕咕满脸愠色,这让我与哥哥紧张得简直都不敢大声喘息,再走一段路,就碰到了一个骑在石家楼学校低矮泥坯墙头上的孩子。
  那孩子之所以于我的印象深刻,就是他的眉目之间太像那个卖冰棒的我姨表兄的同学。黑黑的脸蛋,光着的脊梁,穿着一个黑不溜湫的裤衩,赤脚。他先是不经意地看了我们一眼,我与哥哥连忙不失时机地抖了抖那张五颜六色的扑克画。但我们的做派并没有招来渴望中的羡慕眼神,却忽然听见他就像开公告大会似地,大着嗓门一字一顿宣告:我现在占领的位置是——河南省,桐柏县,果园公社(乡),石家楼大队(村),石家楼生产队,石家楼学楼……
  那个小屁孩,他竟然把胯下的泥墙头当成了自己的碉堡。我与哥哥对他的做派很是不屑,一路都在不住讨论着他与那个卖冰棒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儿子?绝对不会;亲兄弟?年龄相差太大;那就是亲戚,至少是近门兄弟,对,近门兄弟!我与哥哥最终达成了一致达观点。
  我的猜测在这场聚会不久终于得到了证实。他说:是的,那个卖冰棒的,跟我是一个爷爷的堂兄弟。那一刻我竟然得意忘形地张大嘴巴:记忆,真的是太神奇了,而直觉有时候比记忆更靠谱。
  于是,我便沿着记忆的小路,更进一步地朝前延伸。
  已记不清何年何月,总之我来到石家楼学校就读的时候,无意中又看到了那个以胜利者的姿态顽皮地骑在泥墙上的男孩。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腆腆了许多。我坐在教室的窗前,看他从学校门前那条笔直的路,如兔子一样一跳一蹦踢着地上的杨树叶子走过,他当然不会觉察我对他饶有兴趣的目光,径自一摇一摆地,把一颗脑袋晃荡得如耳朵里塞了足足的棉花糖。
  请原谅男女生不爱多搭话的青涩时期,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邱中旺。
  邱中旺,我眼里的那株不显山不露水迎风摇曳的狗尾巴草,我实在记不起他都跟谁打过仗骂过架,甚至不曾留意过,他说过的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据他的介绍,他家就在石家楼,而石家楼的孩子是不必跟我们一起挤挤挨挨地去饭场排队打饭的,难怪,校园里的那些熟悉的面孔,大多都是在饭场里记下的,比如身材高大且长着一副好面孔的陈功达,他食量大,性格也豁达,常常会顺手接过我们这些羞怯怯的女生递过去的饭票,捎带一块或两块黄澄澄的锅巴……
  邱中旺却一下否定了我的猜想。他说,他在学校吃过饭的,而他的离开,就是为了要命的饭票。我的惊愕在脸上静待了不下五秒钟。他说,那时他总吃不饱饭,为填饱肚子,就是跟另一个要好的男生揭票(一张饭票揭开成两张),后来,被我们的班主任高老师发现了,被训后实在有些挂不住,就退了学……
  原来竟是这样。哦,哦,记起来了,就在初中二年级,离我不远的位置,朝着教室后门的略靠中间的地方,那个无声无息离去的男孩,他曾被我尊重的班主任高老师指桑骂槐地训过,那一天,他把脑袋压得很低,满面的羞惭,他离开后,我曾问过他的同桌,但终究没有问明白,他离去的真正原因。
  而今的邱中旺,虎背熊腰,还稍带着不算难看的啤酒肚。他的言谈举止,与点菜付账的姿态,充明证明着现在的他不仅仅只是以温饱之辞就可画句号的商界人士。说到这里,或许旁观者会选择一个自以为很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当年那个为一张掺水的饭票退学的男孩:爆发户。我也很想要将这三个字恶作剧地给他一个调侃,但最终却有气无力地败下阵来,因为我的老同学邱中旺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亲切,稳重,不乏豪气地,更多的是兄长般的亲昵。
  不必责备,我们曾经的年少无知,谁都曾经有过犯错。只请原谅,那个曾经被贫困干扰的男孩,竟然如一阵无声无息的风,轻轻飘过,最终却不被粗心的我们觉察!
  岁月静好,时间再一次让我们有幸相聚,当年那个狗尾草一样的男孩,他一脸微笑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无情的岁月,早已将他静默成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一株任我们这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喧哗在粗壮权桠上的风景。
   [ 本帖最后由 李修玲 于 2011-10-17 18: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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