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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你是一只漂流瓶

2020-09-24叙事散文川媚
一我坐在黑暗之中,你是那一束因声而动的亮光,你是那一束亮光之下的身躯与词语。  如果你要成为我的宝贝儿,你是黑是白,都没有关系。迈克尔·杰克逊(MJ)在舞台上深情表白,洋溢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热情。他展开灵动的四肢,成为原野上舞蹈的树枝,凭海一


  我坐在黑暗之中,你是那一束因声而动的亮光,你是那一束亮光之下的身躯与词语。  
  如果你要成为我的宝贝儿,你是黑是白,都没有关系。   迈克尔·杰克逊(MJ)在舞台上深情表白,洋溢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热情。他展开灵动的四肢,成为原野上舞蹈的树枝,凭海一跃的曼妙豚影,优游自在,游刃有余。

  MJ用唱歌的嗓音,开始对同事制作者说话。他说观众要借助歌声超脱现实,观众想要忘记现实,我们要给他们想要的一切。他的歌声里飞翔着人类的高贵精神,对于世界的悲悯,对于人性的同情,对于未来的希望。他富于舞台效果的表演,他富于美感的声音、优雅生动的肢体语言,牢牢地抓住了我的眼睛。

  激动人心的MJ的演唱,我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差不多对他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是摇滚歌手。我听过许多摇滚音乐,最熟悉的摇滚歌手只有许巍,他唱的《两天》这首歌表达了我二00四年的苍凉心境。

  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我只有两天, 每天都在幻想,一天用来想你,一天用来想我。
  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一天用来路过,另一天还是路过。 二   我坐在黑暗之中,你是那一束因声而动的亮光,你是那一束亮光之下的魅影与私语。

  MJ的激情如一阵清风,惊动我灰烬般的情感生活。有人将理想和现实比喻为左岸和右岸。我想它们更像蓝天与大地。蓝天尽管高不可攀,却并非不切实际,它能给你变幻莫测的云朵,叫你莫失希望;大地尽管满是坎坷,走在它的坡度上,你却会感觉到人间温暖,感到足底踏实。

  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害羞的人。小说我都不敢写。我害怕那些出人意外的语言,害怕探索现实生活里日常的黑暗与沉重。   我在电视机前久久地痴迷于MJ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我能够或者试图理解舞台亮光下人物的感觉:那些存在于人们心中过分的恍惚,或者过分的清晰。   我了解一个女作家所展示的女人感觉的真实程度。没有小说敢于打破巧合,除非它本质上是诗歌。生活本质上就是小说,只有爱情能为它增添一点诗意。   如果你要成为我的宝贝儿,你是黑是白,都没有关系。   MJ使我感觉到一个带着火的词语:宝贝儿。它在灯光下,在记忆里,闪闪发光。我感觉到了一个幸福者的缺陷,一个饱食者的干渴。这词语化作音符,在我眼前跳动,在闪闪发光,星星般充满了寂静的夜空。 三   如果你要成为我的宝贝儿……宝贝儿。一句歌词,一个词语,比一本小说讲述的更多。它瞬间将记忆之树连根拔起,转眼又让它栽倒在你跟前。

  我被这一个献给MJ的电影《就是这样》迷住了,我想我一定要在电影结束之后的凌晨时分,在电脑前敲出几个词。无可奈何。无处不在。或者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双音词。巧合。上帝。缘分。   可是明天,右岸的他一定又会打电话给我。我不可能有一整天的安闲,我不可能不受制于一个可悲的对象。他是我的义务。

  多年以后再次走进八楼骨科的那天直到现在,近一个月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想起过一个与八楼有关的典故。而此刻回想MJ的歌,我想起刀郎唱过“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这住院部倒真像一部停下来的公共汽车,车里的每个人都是残损者、软弱者。   走进这部八楼的汽车,是我又一个噩梦的开始。我一天天被消磨得身体疼痛,精神麻木。我感觉不到自己,感觉不到身心交病。第一天是抱怨,以至争吵,接下来便是困顿,无穷无尽的奔波。唉,亲爱的老是这么爱打瞌睡的上帝,怎么不能再度给我以无所不在的庇护呢?   冬腊月这些寒冷而悲哀的夜晚,我总是长时间地收拾家务,疲惫不堪地就着一盏台灯,下巴抵在枕头上读会儿书。

  “用你的/黑夜般的眼睛审视我,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像一条船划过你的名字,让我在那里停泊”

  我本来已经足够空虚和软弱了,再没有足够的气力,眺望我的左岸,进行我的诗歌和散文阅读。右岸的白色河滩,隐没到聂鲁达诗句的浓雾里,给我一片歌手谢幕后的黑色宁静。我总是在入睡前强打精神读完一个短篇小说,梦也似乎因此不得安宁。但近来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好梦。我没有研究过梦,却不相信小说式的梦。我早年做过的最美的梦,是单相思的圆满绸缪。那种谁盘起你的长发的温情,总让人心驰神往,直到它在右岸的浓雾里慢慢消失。有些人在你的生命中,就只是一个梦,再多的幻想都会破灭。梦存在于仰望之中,在左岸的芳草之洲。 四   如果你要成为我的宝贝儿,就要把你的手交到我的手里。

  眼前唯美的电影画面,和记忆里无法排除的心灵瞬间,在想象中重合起来,使我分明感觉到灵魂的激荡。MJ激越的说唱歌词,唤回你真切分明的话语,给我一种不太确定的领悟:这是第一次握手。这么久以来我握过许多人的手,但只有与你的握手使我惊觉。跳舞时你只是用左手靠近并圈住了我的右手,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们如此亲近。
 
  爱人,通往一只吻的道路是多么漫长。

  聂鲁达的唉叹,充满了湿漉漉的情欲。似乎不大合体。我想到《第二次握手》这部小说。当年的爱情经典,情节都模糊了。记忆力的衰退也许是一个有力的理由,但事实并非如此。不久前我还看过《第二次握手》这个电影,当时居然没有被深刻地打动。也许那样的感情如今已经失去了感召力。不求实现的伟大爱情,总是受制于时代的客观条件,只是无可奈何。现代人一个电话,就消解了相思之苦,人们绝不会退而求其次地用毛笔写一封情书。人们用金钱换得自由,取消痛苦。

  我并不曾刻意去回想这一次的遇见、K歌和跳舞,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憧憬和想往,只有回忆,回忆以及回忆。

  我并不曾庆幸这一次的相逢,尽管这样的相逢丝毫也没有损害我的自尊和欢乐。我只是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你推门而入!一张令我疑惑的脸!上帝如何能掌控我内心的欢乐!   如果你曾经握过我的手,我会不会是你的宝贝儿。我结结实实的右岸的日子,未必没有诗意,恍若被来自左岸的阳光穿透。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忽然被撂倒,变成被缚在床的受难者。他在病床上伸出手。我承接了他无言的一握。金黄的麦子并不歌颂阳光的恩泽。那些流淌着日常琐语的时光,那些带走落叶的秋风,带走了情爱的话语。我身上有人间烟火。烟火夫妻不言爱。爱在高处。爱在“心灵的深处”。 五

  我坐在黑暗之中,你是那一束因声而动的亮光,你是那一束亮光之下的身影与声音。   MJ在唱:你不是我的爱人。

  你不是MJ,你唱了一首《离歌》。你唱出的“命运”二字狠狠地敲打着我的心。我不禁又想到最初那个问题:我们如何能够这样在人海中相遇。我看着你似曾相识的面孔,看你越走越近,走过我身边,坐在我的对面。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力量,在掌控我的行动和感觉。你唱出了你内心的歌,回答了我的追问。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最后我无力地看清,强悍的是命运。

  如此巧遇,除了“命运”还会有什么解释?我对命运,只有屈从。我低眉袖手,无言以对。我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离去,我已失去了某种激烈的情感。   在这样小雨霏霏的冬夜,你见到我时,会不会感觉到天空开始下雪?你是不是比我还要惊奇?我轻微的怀疑,轻微的生气,是莫名其妙的。我总是让一根敏感神经,掣住自己的肘,扫了自己的兴。我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不喜欢看你那么开心,好像我是上帝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如果我没有误读你那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那么我觉得你像一盘冒着热气的青菜,正幸福地等着伊人下箸。

  你与市长酬唱,对美女放言。性别:男;爱好:女。众人忍俊不禁。我也笑了一下。你是那么突兀。但我说不出你的任何特点。坐在你面前,我失却了从容。我本来一直在看着大家喝酒,但你一来我却埋头吃东西。眼前一切微妙的事物,都开始蛊惑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食物和酒水,语言和声音,都成为泼辣的膨胀着的物象,碰触着我的眼睛,拍击着我的耳鼓。我的感觉在你音乐般的语调里,渐渐饱满。我的身心酝酿着一种亦惊亦喜的情绪,挣脱了长久的麻木和萎缩。 六   谢谢你,我的宝贝儿,让我在你的眼光里取暖,那眼光里有浓香的百合花瓣。

  你的眼光我只看一次。你像一株粗枝大叶的铁树,却开出权杖般的花来。你是一个有形的象征体,运输着地火般的心灵洪流。月亮般的发光体。放了蛊的无解之毒。美的核反应堆。你所覆盖的区域,震荡无处不在。

  请我跳舞时,你在我耳边直截了当地说,左岸荒芜,右岸堕落。我自以为能够理解你对于文字的情感。我想你无需安慰。我们都领受着时代的福祉与忧患。在矛盾之中一个人会获得自己的精神强度,这就是锻造。就像匠人将烧红的铁片翻来覆去地敲击,是要塑造成器的。煅烧之后不是灰烬,是器物。文学是一个舞台,官场是另一个舞台。处于亮光之下的人,内心有强大的欲望,身上有美丽的光环,他们像凌空蹈虚的飞人,左右逢源,未免意乱情迷。   然而精神强度提升了心灵热度,不易变热,亦不易变冷,不易放松,有自我的核,自我的秉持和坚守。只有在强大的外力面前,才会不知不觉地发生变化。

  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流水一样忧伤的歌词,也许正合乎你的心意。借你一点火,我便自我燃烧。我现在相信,只因为你这个人,我走上了这样的路。这一次相见的感觉比较平淡,但我还是像覆在火堆上的湿柴一般开始冒烟,甚至有点呛着了自己:过去的情景印象派画幅一般地昨日重现。但我不想回忆单薄的昨日,我只想把这一次相遇的文字留给过去的时光。作家通过写作遗忘,我的确常常如此。我想我写下的文字,也许不像我们四目相对时那样的低沉散漫。   最后,我十分费力地给这些文字找一个标题。我等着它降落,而不是去发现。有一个意象靠了岸,那是罗曼·罗兰作品中的一个词组:漂浮的水藻。他说这是莎士比亚戏剧中的一句话,这种水藻“随着潮流的方向而进退,在盲目的行动之中湮灭腐烂”。我多么喜欢水藻意象的文学感觉啊,然而我们不能像无根的水草一样放弃自己。更多的意象自头顶上雪霰一样落下。花无色。无岸之河。不能肯定的岸。其实哪一个岸你也无法安心,你有一颗流浪的心。我想起一本随笔的书名叫《人是一件易碎品》,又想到高手写作就不在文章中说出那个关键词。我在我的灶台边上,接受了神的启示。神曰:你是一只飘流瓶。或许应当说,人是一只漂流瓶——像是随笔的风格。我不是要进行人生的辩证,我只是一个不能肯定的人(这个词语充满了谜语的味道),在不停地寻找自我。
         (2011-12-25)

[ 本帖最后由 川媚 于 2012-1-20 11: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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