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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十三:孝田

2020-09-24抒情散文曹国魂
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十三:孝田文·曹国魂我一直怀疑自己克着父母,是我的本命年把我的双亲送进了天堂,从此阴阳相隔。不知道什么原因,小时候我爱哭,无缘无故地哭。我哭过那么几天,母亲就病倒了,而且我哭几天,母亲就病几天。父亲和母亲从来不打骂我们兄
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十三:孝田
文·曹国魂

我一直怀疑自己克着父母,是我的本命年把我的双亲送进了天堂,从此阴阳相隔。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时候我爱哭,无缘无故地哭。我哭过那么几天,母亲就病倒了,而且我哭几天,母亲就病几天。父亲和母亲从来不打骂我们兄弟姊妹,即便我的哭声令他们生厌,母亲依旧抓来一把红枣来哄我。我把母亲手里的红枣打落在地的时候,母亲也跟着我哭了起来,一旁的大姐瞪着眼睛一边捡拾地上的枣子一边嘴里不停骂我“穷三门”。

那时母亲一边为我擦眼泪,一边呵斥大姐把嘴夹紧,那么大的枣子连嘴都塞不住。大姐跺着脚蹬蹬地去伙房里做饭了。母亲抱起我,在我脸上狠狠地亲了几下,把我使劲搂在怀里,我的手顺势溜进母亲的衣领...

后来父亲把我抱到赤脚医生那里看过几次,说我缺钙,并叮嘱父亲买上些牛骨头熬成汤,多喝几次就会好多了。那年我三岁还不够,大集体除非年底才把干不动活的老牛宰了分给社员过年,平日家里连根牛毛都不见,牛粪都是我和小姐姐从生产队的牛圈里偷出来的,晒干了烧火做饭,哪有牛骨头。

医生的处方愁坏了父亲,一年里父亲都紧撮着眉头,原本单薄的家里多了阴天。

牛骨头没喝上,父亲从邻居家抱来一只“老窝”母鸡(能孵小鸡的母鸡),又向邻居家捡来二十枚鸡蛋,在睡房里用土胚子围了一个圈,里面垫上麦草,算是孵蛋的窝。二十一天后的早上,我被小鸡唧唧的叫声从梦中叫醒。母亲蹲在鸡窝旁边,把破壳后小鸡一个个从鸡窝里抓出来,放在热炕上,上面扣一个箩。小鸡在箩里比老母鸡腹下好像暖和多了,不在叫唤。二十个鸡蛋竟然孵出了十八只小鸡,母亲的笑容使这个正月多了喜庆。

春暖花开,母亲的病好了许多,小鸡的翅膀包住了屁股,能认出公母。母亲走路尽管踉踉跄跄,但那些小鸡一天天扑棱着翅膀像是要飞,母亲的病情却远远赶不上小鸡成长的速度。小碎米喂完了,母亲就喂麸子。麸子喂完了,遍地的灰灰菜、野苜蓿、蒲公英、曲曲菜在一场大雨之后撒欢儿的从地上跳出来。母亲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拎一个竹篮,牵着我的手,不大一会儿,母亲的篮子就满了。

端午过后雨水越来越多,母亲的病随着雨水也渐渐复杂起来,有时候三更半夜父亲就拉着架子车去公社的卫生院给母亲看了病,好几次因为叫不开卫生院的门,父亲脚不离地的往十多里远的县城赶。每次母亲的病好了,父亲就得大病一场。父亲即便病了也不去看医生,母亲找来红山椒、干姜、干芫荽给父亲做一顿“拌面汤”,父亲狠狠喝上两大碗,盖上厚厚的被子,出一身热汗就算是“出院”了。等父亲能下炕,母亲从屋檐下取来半截甘草根,捋一把荆芥叶和紫苏叶,外加半截葱白,一天三次,每次一碗让父亲喝下去,父亲的病总是在母亲的土办法下见好。偶尔父亲的病蛮缠些,母亲就给父亲“解阴”,(就是在父亲的指头上放血)似乎只有母亲在父亲身子上折腾,父亲的病才会好起来。

那是我的第一个本命年的春天,刚刚结束寒假,新学期开校,我和姐姐高兴的背着书包,二哥因为高中复读,开校的早一些。晚上村上放电影,母亲领着姐姐,我跟在父亲后面和姐姐嘻嘻哈哈的闹着。远远地能听见电影里的人物发出的声音,父亲和母亲几乎是跑步而走,我和姐姐几乎都赶不上他们的脚步,好几次父亲都伏下身来让我趴在他的背上,我感觉从父亲背上散发出来的刺鼻汗味。

电影散场了,我和父亲夹在一群男人中间,大人们大都说来年的事,说是土地要联产承包给每家每户,父亲是生产队长,和大伙儿说的很激动。突然,我和父亲都听到后面有人大声喊父亲,说是母亲出事了。父亲撒下我就往回跑,我跟在大伙儿的后面也往回赶。等我到母亲跟前,一群人搀扶着母亲正往父亲的背上搭,在场的几个年轻婶子已经哭出声来。

母亲连夜拉往县医院。家里就剩下我和姐姐,两个十来岁的小屁孩。

第二天早上,大哥从医院赶回来,二哥也从学校回来,大哥脸色很难看,二哥耷拉着脑袋,眼睛有些湿润。大哥叫来本家大伯和叔叔们,像是商议重要的事儿。大哥叫我和姐姐去舅舅家,通知舅舅赶快来我们家。等我和姐姐把舅舅请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站满了人,大姐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大姐哽咽着,断断续续在念叨,我的妈妈哟!

母亲走了,母亲匆匆走完了四十六个年头,临走的时候,父亲说,只叫了一声我的乳名,伸了一下腿。

母亲的去世无疑给我们家蒙上了痛楚的阴影。二哥二姐先后缀学,年仅十四岁的二姐担起了锅丫头的角色,二哥和父亲在生产挣了一年的工分,第二年,农村全国上下施行土地联产承包到户,二哥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时光冉冉,在岁月的煎熬里,我们都成了家,父亲也老了。老了的父亲成了飞往城乡之间的候鸟。春天来得时候,父亲跟着我在田间务农,等到秋风乍起,父亲又飞往城里。

父亲是2006年入冬的时候走的。父亲也像母亲一样,走的时候很突然,享年七十六岁,是我的第三个本命年。

父亲走后的第二年,我家的庄稼格外丰收,我暗自欣喜,我比父亲更会耕耘。

这几年我的庄稼总是欠收,我始终搞不明白,同等样的水肥条件的地,这几年回归或是赶不上了父亲在世前收入。

我去问村里年长的老辈子们,他们告诉我,死了亲人的那一年,庄稼一定会有好收成,那是“孝田”,是亡灵护佑的结果。

当然,此话一定是迷信,可我宁愿相信这迷信。
[ 本帖最后由 曹国魂 于 2012-1-12 16:2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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