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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忘却还是记忆

2020-09-24叙事散文曹国魂
忘却还是记忆 一粒粒霜沫涂改了秋天的皮肤。当我憎恶大地一脸煞黄的时候,我听见苹果掉在地上的声音。沉重的声响仿佛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把。我转过身子来,一颗巨大的红苹果裹着泥土躺在草窝里。细小的水滴和纤细的荩草竭力支撑着苹果的光亮,苹果忘记自己的
忘却还是记忆

一粒粒霜沫涂改了秋天的皮肤。

当我憎恶大地一脸煞黄的时候,我听见苹果掉在地上的声音。沉重的声响仿佛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把。我转过身子来,一颗巨大的红苹果裹着泥土躺在草窝里。细小的水滴和纤细的荩草竭力支撑着苹果的光亮,苹果忘记自己的重,细草忽视了自己的轻。

在村庄最不起眼的地方,我看见了苹果充盈的香气和细草微细的喘息。

这是一个清晨,村庄和往常一样慢慢醒来。流水好像一道拉链,咳嗽声、羊叫声、孩子哭啼声,所有的声响都一起汩汩流淌出来。几只喜鹊坐在大树的最高处,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叫起来,这些黑白相间的身子从一棵树上扑到另一棵树上,它们是村庄原本纠的很严实的纽扣,此时缓缓解开。

如果高大的杨树是村庄翠绿的外套,从晨曦中渐露出来的玉米地、荞麦地、糜子地、高粱地就是村庄的花衬衫,这些精致的布料掩藏不住大地粗糙的肌肤。村庄分明失去了夏日的娇艳和腼腆,大地的凸凹处、瘢痕、胎记都原本本露出来,我知道,我的乡亲火辣辣地扑向她们的时候是何等激动和高亢。

我俯下身子嗅了嗅苹果的身子,青草还带着青草气,苹果已经不像前几个月的气味,少了芬芳,曾经的张扬和骚动有的只是静静暗流的甜汁。

苹果仰面发出的香气使我迷醉和激越。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大哥从陕西富平当兵回来,除了一些旧军衣,大哥还拎着一大包苹果。苹果个头不大,满满的一大包。第一次闻见苹果的香,我觉得自己都没骨头了,自己就是那些伏在苹果上面小小的水珠,努力想抓住苹果的鬃毛爬上去,每次都只能在苹果的香气中发晕,而后是失落。

大哥掏出一只大个的给了父亲。父亲撩起前襟擦了擦,其实苹果上什么也没有,我看见父亲的喉结一动一动的。父亲在最红的那一面啃了一嘴,聚集了一个夏天的甜蜜坐着火车从陕西带进了我家,溜进了我的鼻息。

我的欲望没有退路。

我看见大哥又拿了一只,掏出一把小刀,从苹果的底部一圈一圈的削了下来。削了皮的苹果像一个棉球在大哥手里滚动。大哥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爷爷。

爷爷是睁眼瞎子,看不见,也没吃过这样熟透的苹果。爷爷接过苹果捧在双手里用舌头轻轻舔着,一圈一圈,苹果在爷爷手里变了色,爷爷黑乎乎的手把苹果白皙的身子裹得脏兮兮的,看不到苹果眼色的爷爷一边舔着,一边深深地吸着苹果的香。

我最小,大哥分给我一个最小的,我抚摸着苹果,舍不得吃。母亲看出我的馋,把自己手里的只是啃了一小嘴就给了我。母亲摸着我的头,把我手里的小苹果塞进我的书包里。

那晚我睡在母亲的怀里,除了母亲身上的体香和温暖,我又多了苹果的香气,夜里我没在尿床,而且做了好多梦,梦见我爬上了高高苹果树,我站在有红又大苹果堆里,母亲在树下一个一个接着,一棵树还没摘完,地上已经堆满了一大摊,二哥和二姐正在分拣苹果,父亲忙着下窖。突然,苹果树枝断了,我从树上掉下来,磕掉了一颗门牙。我疼得大声叫起来。

母亲搂紧了我,擦了擦我的额头,说,这孩子做恶梦了。

第二天,我把这个梦告诉母亲,母亲的脸阴沉沉的,没多说什么,催着我快吃饭,吃完了好上学校。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大哥拿来的苹果,母亲说,大哥去舅舅家、姑姑家分别带了些看了人家,以后我娃长大了有的是苹果。

大哥回家的第三年春天,父亲栽植的苹果树还没开花,母亲去大队看电影,半路上小解,蹲下去就再没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梦有征兆,说是“墙倒亲戚树倒邻,门牙掉了是自家人”。

不管迷信与否,我做了恶梦后没有母亲,母亲是我的梦“咒”死的。
[ 本帖最后由 曹国魂 于 2011-10-24 08: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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