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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南方:一个人的工厂

2020-09-24叙事散文张谋
我和同乡四个人一起从职介所离开,乘车到了一个叫下十围的工业区,联系人将我们带进了一家工厂的大门,保安室里两个衣装端正的保安员拦住了我们,联系人说明来意后,保安员打电话给人事部,我们在保安室门口等待着,不一会,从大楼的底层走出一位文质彬彬戴眼

  我和同乡四个人一起从职介所离开,乘车到了一个叫下十围的工业区,联系人将我们带进了一家工厂的大门,保安室里两个衣装端正的保安员拦住了我们,联系人说明来意后,保安员打电话给人事部,我们在保安室门口等待着,不一会,从大楼的底层走出一位文质彬彬戴眼镜的女士,我们按照她说的站成一排,拿出身份证等能证明自已身份的证件,看完后,随便问了几句,在我们四个人当中,有两个还不满16岁,我当年刚好18岁。随后,她便带着我们进入了二楼的车间,大楼共四层,进入二楼车间映入眼帘的共有四条流水线,机器声不断,一条拉二十多人,整个车间近百人,以生产电子产品为主,游戏机居多。我们进去后,目光全部落在我们身上,让人感觉到不自在,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带我们进车间是为了试工,人事部把我们几个带到了包装拉,这个最简单,就是把生产出来的成品用包装盒包装起来,当然也是流水作业,前面装保利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泡沫,白色的那种。后面依次为说明书,主机,手柄,火牛(变压器),卡带,套袋,过膜,装纸盒,装箱,入库。按进度快慢合理安排人手,反正一环接一环,没有喘息的机会。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泡沫叫保利龙,把变压器叫作火牛,还有后来,拉长叫我拿手劈,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其实就是家里经常用到的螺丝刀。
  我们被带到包装拉以后,车间主管来了,拉长也在,我们被换上去替补工位,这主要是看谁的手快,放的又快又到位,在十多分钟的测试中,我没有敢怠慢,我努力着。最后,我和另一个同乡被留了下来,其它两位同乡去了四楼车间,安排其它的事情做。这一留,就是一年零两个月,要不是最后去的部门返修组无事可做,宣布解散,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家厂里做多久。走是无奈也是解脱。工厂决定用我了,我被叫到人事部,办了一张临时工牌,工卡,发了两件工衣,分了宿舍,好在几个同乡分在一个宿舍,彼此有个照应。我们又一起出去置办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第二天正式上班。
  试用期两个月,这两个月工资很低,而且要压一个月工资,进去时是八月份,也就是说要到十月份才有工资拿。我清楚的记得我第一个月工资发了298块,发工资时我去了车间办公室,主管扔给我三百块钱,我从兜里摸出了2块钱找还给了他。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份收入,我第一次靠着双手挣的钱,虽然不多,但它是属于我的,我第一次有了自由支配一笔钱的权利。在刚进入工厂的那一段时间里,我总是盼望着试用期能早点过去,不仅仅是因为工资可以拿的多一些,而是我很羡慕那些老员工,他们的工牌是工整的,机器印制的,是那么的一致,而我胸前戴的是一张白纸板,上面的工种姓名部门都是用笔临时填写上去的。走出去,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我是新来的。在这个工厂,我当时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当上拉长,在我眼里,拉长是非常让我羡慕的职位,工资高,1500左右,不用动手做事,只动动嘴皮子,还有他穿的工衣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他的工衣是崭新的白衬衫,肩膀上还带有肩章,上面有一条杠,两条杠是主管,三条杠只有一个人有,是厂长,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不仅如此,拉长吃饭不用排队,厂里给拉长以上的管理人员安排了管理餐,像我们家里吃洒席一样,有鱼有肉,坐下去就吃,吃完了一抹嘴就可以走人,不用洗碗。而我们吃个饭能把人挤死,要自备碗筷,排队打饭,吃完了还要洗碗,饭菜都是一青二白,找不到几片肉。
  当上拉长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成为了我毕生的理想,如今想来当然是非常可笑的,但在当时的环境里,特权等级制度下,我不得不以此为奋斗目标。实际上靠实力上位的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少数,在那个时候不经世的我第一次重新的认识了关系这个词。不得不承认在我们生活的现实社会,到处都讲关系,我们一边埋怨着关系,而自已办事时又费尽心机的托人找关系。我们的拉长就是个关系户,比我还小两岁,但长得人高马大,白白净净的,听同事们说,他哥是给老板开车的,所以他才能当上拉长,车间其它拉上比比皆是,A组拉长是车间主管的表弟,B组拉长是老板娘她弟弟的什么人,人事部主管,带我们试工的那位女士是老板的亲戚,总之,到处都是关系。那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没有关系门都别想,我有个同乡在这家厂里做工六年,还是挣扎在流水线上。我想好好做事表现升上拉长的愿望算是彻底没戏了,在我知道这些以后。但也有万分之一的例外,那就是我们的助拉,他没有任何关系,做事认真仔细,为人和善,主管提他做了助拉,我们没有人不服的,他后来做了拉长,那个时候我已经换了部门,原来的拉长因为和保安串通一气,把厂里的原料偷出去卖,事情败露,直接走人了,因为关系,才没有追究法律责任,否则他是要坐牢的。我至今仍记得我们拉长的女朋友很漂亮,是我们车间最漂亮的女生。我曾多次在街上电影院看到他们成双入对,这也是我曾经羡慕拉长的原因之一。
  在工厂的日子是清苦的,在最初的两个多月时间里,我几乎没用过一分钱,除了之前买好的日常生活用品。有时睡到半夜,口渴的不行,就一个人偷偷跑到公用的洗澡间里,打开水龙头灌个饱,其实那些水是不能饮用的,烧开了都不可以,每次只要喝了水龙头的水,肯定是要拉肚子的。其实工厂有开水供应的地方,要买个保温瓶等水开了,走一段路去打水,提回来就可以用杯子喝了。可当时的情况时,能省就省,平时用五毛钱买瓶水都要犹豫好久。在工厂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最高的一次工资是六百块,平均起来也就四百块这个样子。有时没货做,厂里就放假,只补助八块钱一天,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加班费是一块六毛八一小时。高级修理工也就是二块一毛不到。喝水龙头的水总是拉肚子,后来我想到了大蒜,每次喝了水龙头的水,我就咬点大蒜就着吃下去,没曾想,这个方法还不错,果然不怎么拉肚子了,这本来就是初到一个地方换水土时常用的一个方法。
  进厂时是八月中旬,南方的天气还热得厉害。每天都是坐着上班,车间只有在头顶的位置装了一个风扇,经常是汗流浃背。这样坐着工作了两个多月后,我发觉我的下体大腿根部周边长出了很多红斑,而且奇痒无比,经常不由自主的要用手去抓,有时抓破了很多,内裤上都粘粘的。开始时,以为是些豆豆,就不会太在意,想着隔断时间就慢慢退下去了,但很长一段时间后情况越来越糟。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上医院,在当时的环境下。我意识到应该是湿疹,由于住的地方比较潮湿,加之上班时出汗,下体经常处在湿润的状态。我当起了自已的医生,我要保持患处的干燥,上班时,我带了内裤,如果觉得下体被汗水湿润了,我就去厕所把内裤换掉,中午吃完饭,洗澡,把患处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内裤,如此坚持了没几日,不曾想果然有效果,后来还真慢慢好起来了。
  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想家的时候我就给家里写信,花二毛钱寄封信给家里,电话打过一次后就不敢打了,说了不到十分钟就去了十多块钱,心疼了我好一阵子。那时候的手机就像是珍宝那样稀少,全厂只有厂长提着那个像砖头一样的大哥大,别提多神气。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做梦,梦到家乡的亲人和朋友,醒来后就无法入睡,背井离乡,我感觉到了无依无靠与孤独。
[ 本帖最后由 张谋 于 2012-2-21 13: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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