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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西南行色之红与黑

2020-09-24抒情散文青衫子
描述重庆,我更喜欢用传统的“山城”和“雾都”,而不喜欢红与黑。前一组很形像,一个地理一个气象,特征明显,而不像后者那样呈现或隐或显的政治色彩。红与黑,作为两种颜色本无他,可是当人们人为地将这两种颜色与某种情绪、立场、群体或是其他一些所谓的含
    
  描述重庆,我更喜欢用传统的“山城”和“雾都”,而不喜欢红与黑。前一组很形像,一个地理一个气象,特征明显,而不像后者那样呈现或隐或显的政治色彩。
  红与黑,作为两种颜色本无他,可是当人们人为地将这两种颜色与某种情绪、立场、群体或是其他一些所谓的含义特指联系起来之后,它们便有了意味深长的所谓意义,什么根正苗红啦,什么黑五类啦,什么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啦等等。说实在话,我不喜欢这种所谓的意义,从来都不。这样的所谓意义与人生与生命的本真相去甚远,背离了人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本意。我无法想像,当一个生命的啼哭向这个世界宣告一个新生命郑重诞生的时候,这个生命,这种啼哭,是红耶?还是黑耶?相对于这种红与黑,我更愿意相信和看到,这个生命的啼哭,带给他(她)的亲人的,带给这个世界的,只是一种简单意义上的迎接新生命的一份欣喜,而无关其他,无关红与黑,无关红与黑或是其他颜色所代表所蕴含的所谓意义。
  话说回来,当一个地域的群体意志被这些所谓的红与黑,或是其他一些意义所强加所裹胁,没有了自由意志的时候,或是个体的力量和意志弱到无法抵御这种形势这种潮流的时候,或是与这种形势这种潮流貌合神离的时候,悲哀便毫无悬念地发生了,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个群体的,一个时代的。这种悲哀远没有飞机遭遇气流发生短暂的颠簸,然后很快归于平静那样简单,那样具有技术性和可操作性,这种悲哀会埋下种子,会产生怨恨,会留下阴影,会成为一种无形的黑,一种无形的洞,一种无可丈量极难修复也极难跨越的深渊,这样的悲哀,这样的苦果,这样的灾难,我们的父辈曾经品尝过,以一种异于常态的疯狂的方式。那样的一种无奈,那样的一种形势,那样的一种潮流面前,人是如此可笑,更复如此可悲甚至可恨。我相信而不愿意看到,那种可笑,那种可悲,足以颠覆人的灵魂,不是一个人、一群人的,而是一代人、几代人甚至更多。
  当机舱广播中传来空姐美妙的声音,说飞机正在准备降落重庆机场的时候,我的思绪忽然变得有些急迫起来,眼睛急切地扫视着飞机弦窗外的山峦、原野,道路、建筑,看着那些景物一点一点逼近,那些色块由模糊到清晰,最后随着咚地一声,飞机着陆了,重庆到了,连同臆想中的红与黑,虽然我尚未见到,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它们的到来与存在,充斥于我的脑际,以先于视觉的时间和状态完成一种穿越和抵达,先入为主,不容质疑。
  相对于整个西南于我的遥远和陌生而言,重庆作为其中的一部分,在那些固有的遥远和陌生之外,更增加了一份具有地域特色的神秘感,关于红与黑。这两种颜色的所谓意义像是比山高,比雾浓,强过山城和雾都对于重庆的白描式的标记,而有了一点隐喻的意味。那么,红与黑隐了什么,喻了什么,这两种颜色最初和最终要呈现出什么样的一种氛围或是状态呢?在这个过程中间,在这两种颜色覆盖之下浸淫其中的人们,他(她)们能够呈现出什么样的生存和生活状态呢?我,作为一个所谓的局外人,相对的旁观者,能清晰地识别所谓的红与黑,识别这两种颜色给当地人带来的变化么?
  伴随着这些疑问,我背着背包,随人流移出机舱来到机场外。机场内外的人行色各异,我难以分辩出哪个是当地人,难以从他们的脸上身上寻找到答案,也难以找到红与黑在这些人身上留下的印记或者呈现出的细微变化。
  导游及时出现,手里举着一杆“百分百假期”字样颜色陈旧的小旗子,那个“期”字总是被随时耷拉下来的布角挡住,我们这队人便成了“百分百假”。如此说来,如果以红与黑论,我们这队人便百分百的非红非黑,而成了一种红与黑混杂一起的中间色,会是什么呢?我百分百不得其解。导游是个四川小伙子,自称阿伟,人长得很墩实,团脸圆眼,脸色略黑,黑色体恤,腕戴棕色珠串,右手手指上戴一枚绿莹莹的玉戒指。阿伟将我们带上一辆“贵”旅牌照的大巴,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作了自我介绍和第一天的行程安排说明,然后朝预定景点白公馆和渣滓洞方向驶去。司机是个50岁左右的男子,衣着面貌粗糙简单,与专业的驾驶技术形成鲜明对比,却让人感觉很踏实。在飞机上,看不到驾驶员,百十号人的生命全部掌握在那个隐形人手中。现在情况好点了,最起码能见着掌控自己生命安全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这是最为现实最为基本的本能反映,超过红与黑,超过那些所谓的意义和符号,超过那些意义和符号后面代表的力量和意志。
  车窗外,山城的山地特征一览无余,那些楼房、建筑所处的险要位置以及密集度,让我这个来自平原地区的人简直有些瞠目结舌,这里建幢楼房简直太难了,太险了!相对于山城平整土地的异常紧张,我所生活的平原地区简直就是一片富足的天国了。无论是种植用地还是建筑用地,差别简直太大了。在行车的间隙中,阿伟讲了一个关于唱歌的无伤大雅的笑话,在发现并未达到预期效果以后,阿伟不失时机地讲起重庆的建筑密集度之高和居民之多,讲起四川汶川大地震之后来自人民解放军的抢救和山东人民的援建,以情感人,亲切自然,无形之中拉近了与游客间的距离。这样的讲述,我的理解是红或是近似于红。听了他的情真意切的简单介绍之后,我想起自己参与的那些捐款活动,想起回老家时父亲谈起村里人捐款的事,谈起发生在灾区现场的感人画面。父亲当时的语态是令我动容的,是一副见不得亲人遭难的同情样子,是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遗憾神情,与我的所谓的理智和冷漠态度形成鲜明对比。面对父亲的反应,我在内里是惭愧的,惭愧于自己的冷血与世故。我当时很奇怪,以父亲60多岁的年龄,以其洞穿世事的眼睛,以其业已被世态炎凉磨钝了的心,他竟然被深深地感动了,在他人生中知天命的生命阶段,像是一株老树,在经历了一场雷击变成焦黑之后,令人意外地忽然发了新芽,继而开出红色的花朵。我承认,阿伟的话够煽情,煽动了我,让我在红与黑的寻觅道路上忽然变得警醒起来,振作起来,而暂时忘却了关于红与黑的那些消极元素。车窗外人来人往,瞧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之象。道路旁有新楼有旧楼,还有的房子建筑在山坡上,房子的窗口挂着或新或旧的各色衣服,还有的在窗台摆放一些花花草草,令略显沧桑的窗台变得生机盎然。我想,如果我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会在哪一个窗口呢?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同行的老哥以标准的山东腔问阿伟,这里社会稳定吧?车内陡然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这笑声是如此的意味深长,凝聚成一根根无形的巨大钻头,朝着阿伟的稚嫩作品轰隆戳去,让阿伟刚刚才辛苦搭建起来的红色堡垒轰然倒塌,化为阿伟微黑面庞上的一丝尴尬的红。他故作老成地说,稳定呀,怎么不稳定。那一刻,阿伟像一个可怜的孩子,在遭遇到来自成人的无情捉弄之后,无力抗争,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透过黑色的瓶子漫散出来,而无计可施。那个讨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里黑社会厉害吧?在得到众人更加响亮的笑声之后,那个老哥像一个哗众取宠的老太监,回过头展示他的写满得意的令人作呕的脸,我看着那张脸,第一次为自己是一个山东人感到丢人。阿伟有点乱了方寸,像孔乙己分辩窃书不算偷书一样,杂乱无章地围绕着“黑”的问题作些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分辩。我相信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我也相信人们眼中都有一张色卡,非此,不足以成就一个大写的“人”字,这样的人与红与黑无关,近于无色,近于纯真,像一杯淡淡的水,更像专注于开车的那位司机,心无旁骛,安然前行。
  白公馆外西墙边有一棵树,宽大的绿叶子,枝头挂着一种类似种子或是花的东西,像一串鲜红的朝天椒,引起我的注意。我问阿伟,阿伟说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树,问旁边的人,也说不知道。这样的一株绿,一抹红,在四月末的下午,在浓烈的阳光烘烤中,因为我于它的不知不识,而让我产生了一丝无端寂寞与黯然惆怅的感觉,我久久地深深地记住了它,记住它的绿,它的红,它的阳光下的姿态,连同它带给我的一丝惆怅。在这个遥远的地方,它呈现给我一种美丽的陌生。这种陌生让我没有勇气向它问及一些问题,获得一些答案,关于红与黑。也许,在它的眼中,在它的意识里,根本没有什么红与黑,根本没有所谓红与黑背后的那些意义,在混沌中来去,在荣枯间轮回。现在,在它的注视下,我混在这些红男绿女中,将属于自己的时间和金钱,暂时地消解于白公馆、渣滓洞,消解于红与黑的博弈中,从那些绿树、山泉,从那些红花、青石,从那些窄塞的或红或黑的洞窟、囚室、刑具、字迹、画像和讲解中,体会关于生命,关于主义,关于道路,关于价值,关于牺牲,关于信仰,关于红与黑的辩证与唯物,关于历史与现实的痛楚与警醒,这些范畴,这些存在,这些场景,我不知道在那棵树的眼中,这些东西的份量,孰轻孰重,哪个黑一些哪个红一点,以及最后的结局,最后的颜色。
  天实在是太热了,挥汗如雨,我暂时忘却了红与黑,忘却了此行的最初意义,也无遐顾及景点附近,兜售红军帽和像章之类纪念品商贩叫卖的声音。我猛然想起来,重庆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火炉。嗯,贴切之极。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2-5-11 08:38 编辑 ] 黑五类, 其他, 气象,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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