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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三重唱

2020-09-24叙事散文川媚

一个人所想是完美,一个人所有是真实。——题记一、相对春余夏初,蔷薇初放。夏天,对于大自然最容易产生爱情,但你没法对一个流浪者的城市产生爱情。城市不是天堂,大学也不是——读者如果在此有所会心的话,就知道这来自《北京人在纽约》的一句台词:纽约
一个人所想是完美,一个人所有是真实。——题记一、相对   春余夏初,蔷薇初放。
  
  夏天,对于大自然最容易产生爱情,但你没法对一个流浪者的城市产生爱情。
  
  城市不是天堂,大学也不是——读者如果在此有所会心的话,就知道这来自《北京人在纽约》的一句台词:纽约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大学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她在书本里消磨生命,刻意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愿意对这个流浪者的城市,倾注太多的感情。   在离去之后,又在多次回来之后,她才明白自己对这个城市的感情。那些披着阳光、环伺身旁的草木,替她说出了光阴,无可遮掩的青春。那些草木,在过去的光阴里蓊蓊郁郁地绿着,呼吸,生长,倾诉。   她蛰伏在命运的海滩许多年,却被一个解救者掀起的大浪,又卷进了命运的海洋,像一只被放生到水里的鱼,她在这个城市里,重新开始了自由的呼吸。   就在她绝地飞升、再次入水的时候,她冲破了命运的束缚,听到了生命富于感情的召唤,感觉到愤怒反弹到自身的生命力。   她从来不可能与城市对立,她生活其中,对于它的光明与黑暗都有足够的认识。她很难爱它。但也不可能置身于城市之外,就像对于生活的感觉,她只能努力与它共存,接受它的赐予,期待它的将来。   人生的享受是有一定的期限的,青春的日历翻过一些之后,那种青春的孤独感,也都不再浮现出来占据人的灵魂了。那种无法倾诉的孤独感,也许就是在人生将成定局时,隐隐约约的伤感、不甘、逃避、抗拒。   现实主义者不在意那些伤感的小情绪。有爱的人,不顾一切地去投奔爱情,放下自尊在所不惜。他在人群中出现,一张饱含动情笑容的脸。总是如此。他在那儿。   他在那儿。他打通了与那个城市与时光相关的感觉。总是在相逢的绸缪中,感伤的神经传达着岁月的疼痛。置身于城市无处不在的情调氛围,她不止一次地感觉到自怜。她不说话,看着他颜色很深的唇,似乎被红酒浸泡久了的颜色,那也是被欲望浸泡透了的颜色。   只余一个欲望之城的春天:两个人相遇到相知的春天,两个人相识又将相别的纯情的春天!   她低首徘徊,吟出来的就是一首《东风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她从来不说再见。微笑告别,潇洒转身。心中充满了痛楚,从来没有抵抗的可能。因为那感觉如此复杂,难以说出。只有命运,才有权利说出一切,说出两个人的内心。   在两人记忆中蔓延的原始森林,开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花,奔跑着一些无法隐蔽的兽,它像是一座开放了的公园,无法遏止风景被人流吞噬的命运。   言词在人心面前,变得沙土一样苍白,想要有所表达的时候,眼神摧毁了表达的欲望。眼神之隔,一眼便可望穿: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也许爱情也无非过客。   纵然四目相对,他也只有滔滔不绝。   红酒是浪漫的暗示。红酒落到肚子里,像是一个人终于从陆地落到了海上晃晃悠悠的船里,她有些陶然,有些热情,但仍然感觉到隔,感觉到悲。隔是无法打破的,她不想用语言去说出那种隔,她不想验证那种隔。她知道他心灵的坦率或者理性,即是无情的真实。那隔就是与她无关的时光。她觉得他已经不再想起两个人的过去,爱情记忆如同一块过期的豆腐,惨白而丰厚地落在他的盘子里,埋进他两片成色复杂的嘴唇里。她没有想从他那双得到了所有美食满足的嘴唇里听到那一个字,也许他从来没有说过那字。   这个夜晚,她看到他的热情,他的自在,他的豪爽,她感觉到他有一种偷来闲情的愉悦。她也有的是闲情,他们需要彼此作为见证。   她渴望天空被夜色覆盖,像时光覆盖她无法动弹的青春。她渴望被酒精麻醉,使她跳出内在感情的失重。她找到他,似乎是为了找回什么别的东西:找到自己,找到生活。   他的笑脸,打破了她的幻想。爱情只是幻想,它不可能刻在一个过去有情的人身上。刻舟求剑的船儿,只可能推进一段荒诞的航程。爱情好像太阳一般沉落,明日所见又是新的太阳。爱情像花朵一样重生,明年所见又是新的花朵。   时光之隔,地域之隔,语言之隔,都那么明显地在杯子里显现,她一杯一杯地计较着自己的小心思,喝下的是祝福,回味的是酸楚。她在红酒的甘美中失语,在他巧舌的快意下失语,她余下的只有酣醉,忽然渴望一杯烈酒。   他所给予的目光里,没有明天,没有回忆,只有酒,只有当时,只有欢乐。她如何能够不怅然而醉。   “神啊,我所要的只有虚无,你能给的只有酒,”她想,“我再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你看上去多么可爱啊!”男人的赞赏里,明明只有他自己。   “我愿为一阵风,助你前进的步伐。”他曾经这样写过。纸上语言是最好的爱情信物。敏感如她,不用思考都能看出他的细腻与用心。信件是旧时代的福祉,它们像是天上的星星,在太阳般热情的白昼过去之后,它们带着无限体恤、无限安慰的心灵光彩,来到她梦寐的天空之上,发出亲切的探询:“可爱的,你想我了吗?”
 
  “他为什么从来不说为我担负一切呢?”她自问,“难道现在我还需要他的诺言?”
    一只流浪的手提箱,在他的手里像是一本大号的图书。他看似玩世不恭的身上所具有的安稳与快乐,是她心中温暖的亮色。江流中扑腾着的女子,内心有一个遥远的岛屿。他就是她假想的岸。除非她渐行渐远,没有心力靠岸。
    “有一条岸在,我就不会永远漂流。”她感觉到神灵的召唤,感觉到他的心,但两者很难吻合起来。   时光移人,青春十年,谁都已经在完美的梦幻中醒来,不复独自捱过无涯长夜,他的岸边停靠了永远的画船。杨柳依依,天上人间。   人间无爱的时候,婚姻便是所求。   她一点点地明白自己,明白人生。人生就如一只粉笔,当你写下感想时,也便失去了生命。与其感慨,不如生活。结婚是对的。上天赠我一船金银, 不如让我老死陆地。女人多么需要稳定的感情啊!爱情令人紧张,徒然烦心。 二、独白   青春故事多。   校园风景在一个人生命中是不可磨灭的。我写到学校操场边上的三株银杏树,有人说那是他的风景,我却在他离去之后开始了抒写。有人一定正在为我书写,曾经的校园,曾经的中文系,曾经的小树林,而离开那里已多年的我,却看不到了。
    大学校园里有一挂七里香,我在二十年后的春天就曾经回想起来。那一道葡萄藤一般的美人架,并没有使我多做什么逗留。因为有的风景是适合远观的。七里香的美,不在于个体。那种整体的美更有气势,更有气质,有一种纯洁的初恋的情怀,有樱花一般悲剧的美感。它就像人们常说的紫丁香,自成一个审美的世界。花儿特别柔美的情怀,是属于个人的气质,一个人在黑夜里所拥有的精神气质,而这种气质需要两个人才能发掘出来。
    当年都是翩翩少年。那人常走来与我清谈。就在开满七里香的校园里,花香远近可闻,两人却躲在树林里。学校有高大的行道树法国梧桐,间歇处又有小树林和迎春花花坛的绿地。两人坐在绿树环抱的花坛边说话,不时会有人取道于此去教室。满眼的绿。他忽然感慨道:你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可爱。
    我似笑非笑地看他。只有文人才这样说话。但我不说话,只是用眼神向他传递了几分茫然,好像看穿了我们的关系,好像天生就能看穿自己的命运。我并非不自信,但我知道我生命中最重的篇章,还没有到来,眼前所到来的都不是我所求,不需要我格外费心。
    记得两人是在学校露天舞场相遇的。他笑呵呵地说起了自己的失恋,我说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乐天派。他笑出了声,有点笑不可抑的自嘲。他后来写信来说忘不了我说的话,学校的灯光球场又开了想请我去跳舞。
    今天的年轻人无法想象,九十年代初的通讯,还普遍是信件。一张纸拿在手里,感觉就有了契约的形式,不太好拒绝。当面难以出口的话,也可以大胆地说出来,即使被拒绝也只得到温柔缄默。
    我就快要大学毕业了,余下的时间除了写毕业论文就无多少正事可做。我后来又去了他的校园。两个学校相距不远,坐一段公共汽车就可以到。看他孩子气地踮着脚走路,我总想笑。我相信他的纯真,通过他的单相思的故事。那时候实际上我还有一场未了的单相思。但我什么都不跟他讲,他也总能从阅读中找到谈资来自得其乐。我们相伴闲聊,他的思维天马行空,我便受用这种共同的消磨或者享受。
   即使时光流逝,我们的相处仍然是那样,散步复散步,闲聊复闲聊,默默复默默。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别人的心。我相信他对我满心都是好意。他说过,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刻意破坏自己形象。他是看重我的感受的。
   后来,他毕业留在省城。有时,我如同夜幕一般降临到这个城市,掩去了城市的天光。天光隐没在厚重的帷幕之后。
   在这个城市里,我看不到天光。我不是来寻求天光,我只寻求夜幕,像大海渴望着浓雾。
    他是那纱一般的雾帐。没有人看见他,在这个城市里,他为我而存在,惟有我可以循着时光的源头找到他,看见他,感念他。时光——时间会发光吗?时光就是记忆之光?
    这个城市,对于我的记忆是一场大雾,是一片大海,忧郁地着陆是我的选择,是他的被选择。他是这个城市里我唯一的桨。多少次,我独自泅渡,像一个在孤独的漩涡中挣扎的罪徒,像那个带着她的宿命在森林里沉睡的童话公主。我从不担心自己的命运,我有时也会想象,他是以吻封缄或者以吻开封的天命王子。
   为什么童话会设想那个把她从沉睡中唤醒的人,恰好是英俊的王子?如果白雪公主不幸被一个强盗领走,她的王子怎么能安睡在自己婚姻的城堡?
    为什么童话会设想美人鱼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却只能得到心碎?如果知道美人鱼为了钟情他而化作泡沫,她心上的王子怎么能幸福地安享自己的新娘?
   我听说过所有的喜剧,也了解所有的悲剧,但是爱情它仍然是凡人生命中一道无法安全跨越的河流,它随着季节到来的洪大的水流,淹没了一个女子足下的土地。没有人能够幸免,我不由自主地被裹挟着,开始了命运的漂流。
   属于我们的默默时光,烙下了永远不曾剥落的美好记忆。犹记那一个夜晚,两人散步回宿舍晚了,躲过校园搜寻的手电,在长满艾蒿和狗尾巴草的操场边上的草丛里呆了一夜。坐一会,躺一会,睁开眼睛就是天亮,站起来发现脚有些肿。我们所占据的那一块平地,比旁边的一片宽阔的平畴高出许多,操场与田地中间有一条水沟里流水潺潺,那便是令人安心的天籁之音。流水声里他也静默着,嘴里叨着野草根,像是要吹一支口哨曲。口哨曲又让我想起一位俊秀忧郁的同学少年。我们十分安然地在野外眯了一夜。我恍若回到了童年老屋的院中露宿时光:又长又宽的竹垫席,白天晒过了玉米粒,晚上又晒一家人的脊背。
   即使有他在,我也常常感到孤独,但唯独没有悲凉。他男性气质的歌声和笑容,他内心的丰饶和体谅,使我感觉到安适自在,感觉到自己濒于破碎的心,正在变得完整。
   我不是怀着被拯救的渴慕之心来到这个城市的。我纯然一个流浪者的身份,却也无意识地憧憬着童话般的爱情——那就是这个城市里一双优雅的高跟鞋。我的爱情在这双鞋子上面闪光,然而命运并不发出明确的诏示,我踩着我的高跟鞋走向远方。远方是一份悲伤,也是一个诱惑。踩着高跟鞋的脚开始了舞蹈,越走越远,越走越轻。屡次走过这个悲情的城市,我清醒地拖着我的高跟鞋,走出一场没有明天的爱情。
   一个流浪中的女子,绝不奢望宿命中的王子来解救自己,她宁愿被一个强盗彻底洗劫,宁愿向歹毒的巫师出卖自己的幸福,她愿意作为一个被毁灭者,使旧日的美在所爱者心中永恒。
   我写下几句诗,我想说:爱情不必挽留。
    不容忍残缺
  就停在过去
  让重重帷幕
  让几杯红酒
  划上何止符
    当爱无法实现的时候,停止爱,断绝爱。舍弃是爱的一种残酷的形式,也是不失仁慈的形式。
    纯真的爱,都在不知不觉的神往与自觉自愿的牺牲当中。美人鱼的爱是牺牲者的爱。这样的爱因为高尚而伟大,而激动人心。
    守护着你的爱,像小王子守护着他的玫瑰花。玫瑰花永远不会背叛守护者的爱。    但有一天她将凋谢。她不愿意小王子的爱落空,所以她选择了独自凋零,而小王子把这当作她的背叛。
    小王子如果懂得玫瑰花的爱,他就应当感谢她独自凋零,并真正意识到她特别的爱。
  三、别意
    一道线索断了。      闪电剑一般地划过天幕,雷雨却竟然爽约。      天象与人情似乎是相通的,这一道闪电是一个信约。      在闪电到来之前
  你没有到来,
  在闪电到来之后
  你没有到来。     仿佛天神发出一道闪电,你的消息激动我,如同一道闪电照亮天幕。闪电淹没了初露光芒的羞涩的小星星。你的闪电不是快骑,不是神驹。你的双眸和心情无论怎样热切,你仍然不可能靠近我像天上疾速的闪电,你在无尽的城市公路上勉力驱驰,我感觉到你正向我无限地靠近。
    你送达了闪电,但我没有见到你的身影。就像在这个城市里,有时候你真的像一阵风,吹过我的窗前,掠起了厚重的帷帘,让我看一眼这世界的光彩之后复又落入黑暗中的幻灭。    爱情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阴翳,它忽然转过身去。“我只是在等待,不是在期待。”像被单方面打了折扣,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不悦。我在等待中感觉到的,再也不是甜蜜,而是委屈。我感觉你辜负了你的女人,辜负了我的爱情。我期待你给我一个完美的现身,或者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你面前完美地现身。你没有满足我的期待。尽管你已经打理好心情,风风火火地奔过来,我也绝不判你无辜。我不要你无力的爱情,我知道你的爱总是有所保留,我知道你爱自己甚于爱女人。我十分懂得你的聪明。
    闪电到来而你未到,我不禁疑窦重生。我也有我的自尊。当你在相遇那天对我诉说你的单相思的时候,你就堵住了我们走向爱情世界的任何道路。
    在城市半明半暗的空间里,车来车往,我行走其间,你行走其间,再也没有关联。一条过去的线索断了。我似乎有意将之掐断。
    闪电。闪电是一个新的线索,也是一个刀刃,我没有看到它激情的本质,我没有顾惜你的激情,我让它先伤了自己,然后又伤了你。你所挟来的闪电,让我难堪,让我受到刺激,感觉到死而复生、无以言表的寂寞。
    闪电使我目盲。我低下了头,避开你眼中的闪电之光。我听见你满面笑容、轻言细语。但我们自始至终似乎无话可说了,除了几句问答。
    他是谁。
  一个朋友。
  怎么回事?
  晚上都没事,他要跟着来,我没法拒绝。
    你仍然像绅士一般,拿起我的手,吻了一下手背。颇有仪式感,但不再亲切。
    闪电熄灭,一切归于原初的静寂。打开车门,我们向街上走去。
    我在商店的鞋柜前慢慢地看,想要顺便买一双高跟鞋。你远远地看着我,那人却像忠实的仆人紧紧跟在我身后。他是什么意思呢?你又在想什么呢?两人成欢,三人不悦。事实已经如此,我只好顺其自然。那人还与你闲聊,像是自命的保护人。约会中的第三者,他大概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毫无愧色,放言无忌,热情地与你寒暄。那人不久前带我见过他的初恋情人,并且讲述了自己的罗曼史。他必然以为我和你是同样的关系。他也许以为自己可以纯洁我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不需要他帮忙。我早拿定了主意。他的出现使我更不费什么口舌了。
    “我是想来和你道别的。”我心中对你所保有的那种热情,只够表达这样一个意思了。但只要你追问一句为什么,也许我就会收回我的话。
    我没有说出这句话。我可以想象你的震惊,当你看到我坐在另一个人车里。从此我失去了你。你以为我将与某个人建立新的关系。
    也许我们早就相互失去了,我不喜欢不痛不痒的感觉,我模糊地想要斩断某种联系。我要全心拥抱新的生活,我需要安宁,我不要什么节外生枝。
    当再也得不到你的消息的时候,我就不会嫉妒了,我会说是我斩断了过去,是你在嫉妒。嫉妒是恋人心上的刺,不痛不足以感知存在。    但还有一句要紧的话:我的嫉妒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你的整个世界,因为以我骄傲的心看来,让我等待是难堪的——即便那等待不是另一个女人造成的,而是时间、距离等不可知因素造成的,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强大起来,不再为爱等待,爱情许我以虚无,而我等到了青春已逝。
                            (201268
[ 本帖最后由 川媚 于 2012-7-25 09: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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