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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2022-01-11叙事散文于文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57 编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文/于文华一、你和我最初,你在乡村学校的附近学裁缝。我在乡村学校教书。你对上门求亲的许多人都婉言拒绝,说年龄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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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文/于文华

          一、你和我
  最初,你在乡村学校的附近学裁缝。我在乡村学校教书。
  你对上门求亲的许多人都婉言拒绝,说年龄尚小,不急于找对象,包括手把手教你裁缝技术的杨师傅。
   我已跨入大龄青年行列,四处出击,八方求援,为的是及早解决个人问题,让父母不在着急发愁。一个当民办教师的女子,其父对我非常满意,曾经亲自到我家造访,摸清家底。只是迟迟不给确切答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心焦。加之其时二弟已然定婚、补礼,就等着拜堂成亲,但作为老大的我尚未找对象,老二娶了媳妇,会让人以为我有什么生理缺陷与身体毛病。老二在人后一个劲埋怨:大哥咋搞的,还是大学生,找对象这么难?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从一本书上看到,可采取激将法(不过,有时候会适得其反),我给那位女子写了一封激情飞扬、文辞潇洒的信,最后挑明说痛痛快快给个明确答复,还有另外一位女子要去见面、约会。说实话,这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当时的老师处于社会底层,连工人都不屑一顾。我的激将法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告终。那女子回信说:不耽误你的前程与好事,赶紧去找你的幸福生活。接到信件,我为自己的书生意气而懊悔了许久。不过,事后细细一想,虽则我不相信唯心论与宿命论,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主宰着命运。有两个奇怪的现象让我百思不解。一是我与那女子第一次见面时,由其父领着去他们居住的地方。两人骑着自行车就要抵达县城时,突然风云突起,顷刻间降下倾盆大雨。急中生智的我赶快到商店里快快买了一把雨伞,让泰山老人家不致淋雨,我被浇成了落汤鸡。(该女子命运悲惨,后来到一山区学校任教,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所有离校近的人都回家了。深更半夜她的宿舍窗户被人撬开。据说是被该校校长从窗户里爬进去,实施了强暴。但没有人能够证明。她去学区区长那里讨个说法,谁知被恶人告状,说民办教师勾引校长,为的是如期转正。结果该女子一气之下,愤然跳进了水库)。再一件是未来的“岳父”去我们家的前一晚上,我梦到了雪白的鸽子在飞翔,以为鸽子是吉祥的象征,说不得这次就成了。但后来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此后我陆续找过商店营业员、工人,但人家均说不考虑老师。同宿舍的舍友,四舅的儿子见我如此焦虑,向我推荐了你,并说有他老爹出面,保证马到成功。果然,第一次在你家对象见面时,火急火燎的我没有看到你苗条倩影,只是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背影,长长的麻花辫子。我向后来的岳母处索要了一张你的照片。是一幅黑白照片:凉亭下,身穿素花裙子的你面容清秀,身材高挑,气质高雅。一下子打动了我的心扉,强烈要求第二次正式见面。
  当时,你刚刚被招工,在县城一中的你妹妹那里暂住。我三番五次要求见个面,想着浪漫浪漫,约出来在县城的林荫小道上谈个心、说会话,也借此拉拉手、联络联络感情。在我的舍友你的大舅哥的引荐下,你勉强答应见个面。当时小姨子正值青春年少,招惹的“蝶飞凤舞”,两三个单身男老师谈天说地,眉飞色舞,以为猛然闯入的我们只是随便的亲戚。而你在他人的宿舍里,不便交谈,只是两目相望了半天,就打发我们回学校。气的我骑着自行车,在路上大骂:堂堂高等学府,都是土牛木马,不知道给我们两人一些交流的空间与时间。也骂你不近人情,不知道温暖一下不顾天寒地冻前去看望的心情……
  后来,没有花前月下的漫步,没有山盟海誓的表白,没有卿卿我我的交谈,甚至连最起码的接吻拥抱都没有,自以为只有初中文凭的你不懂情调、不知爱情为何物,匆匆忙忙便结婚成亲。当时,你在县城制药厂上班,我依然在你的家乡中学教书。每次你回校,就是我的幸福蜜月。记得每次我送你坐车前,你总是在我的宿舍,深情并茂地轻声哼一曲《大约在冬季》:“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穿着天蓝色上衣,黑色裤子,脸色红润的你,轻声哼唱歌的情景,此时此刻还历历在目,恍然电影镜头一半,闪回到我眼前。你不回家的一周,我急的不知道如何打发寂寞难耐的时间,总是找借口骑车去你的职工宿舍。每次我都不愿孤零零回去,但你总是说是集体宿舍,不要影响大家。你记得吗?那次周末,上级来人视察学校,大师傅特意给我们一些手抓羊肉,我顶风冒雪,骑着自行车给你送去肉。平时要骑45分钟的距离我只用了30分钟,羊肉还热乎乎的。天黑路滑,你宿舍的同伴都回家了。我终于如愿以偿住在你宿舍。早上,你送别时,我几次要强行亲吻你,你都没有答应,说被人看到太羞。直到你送我到在工厂外面的河滩,我气得几乎要落泪,你才闭上眼睛,给了我最浪漫的一个吻,算是对我的安慰。
  再后来,在你的百般努力下,找关系、送礼物,我如愿以偿调入到县城一中工作,才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安乐窝。只有一间小小的房间,日子清苦而充实。没有伙房,我动手盖了一个小小的两三平米的简陋“厨房”,真是委屈高个子的你。弯腰跨进去,低头钻出来。三角形简陋的马槽土炉子做出的饭,照样有滋有味。我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三点多,去工厂接过上完小夜班的你,也在清晨清晨五点多,冒着凌厉寒风接过上大夜班的你。
  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日,随着孩子的降临,家庭琐事多了,你我相互了解的多了,各自缺点毛病日益显露出来,脾气暴躁的你,动不动就发火,而我则是典型的慢性子,为此我们曾经数次吵架、拌嘴,甚至我也大打出手。记得一次你怒气出走,说是要回娘家。晚上那么迟了,我担心地紧紧跟着,直到你破涕为笑,我主动道歉,才握手言和。其实,夫妻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冲突,没有什么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谁领导谁,谁征服谁的问题。关键是一方要适当让步。而作为大老爷们的我,一有矛盾冲突,我常常是主动退让:任凭你的发火、唠叨,甚至谩骂。我不是木头,不是冷血动物,也是有血有肉且情感丰富的人,有时候也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恨不得动手揍你。但事后一想,刀子嘴豆腐心的你,说话办事都是为我好,为家庭与孩子好。你把家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下岗后总怕日子落到人后,一直不愿呆在家里吃闲饭,做过裁缝,摆过小摊,替人贩卖过皮鞋,从来没有在家呆过几个月。
   你洞察我的一切,听到楼道的脚步声,就知道我回家了。我一般不不大喜欢外出,即使到外地参加短期培训、学习、旅游,不在家陪伴你的日子,你总是睡不好觉、吃不好饭,甚至连家庭卫生都不好好搞。你或许压根不知道“女为悦已者容”的话语,但我不在家你整天茶饭不思、不再打扮、闷闷不乐。晚上,搂着我的拖鞋睡觉,就似乎嗅到了我气味、感知到我的存在,才能够安然入睡。
   你熟悉我的气味、洞悉我的心里、明白我的意图。我的一声咳嗽,你就知道心里有啥事情。眉头一不舒展,轻声叹口气,你就明白一定是工作中遇到了难题。我病了,你比我着急。陪伴着我瞧病,抓来中药,小心熬制好,催促我按时喝药。那次我不小心弯腰时腰椎突然直不起来,你赶紧叫来出租车,拉我到医院,又是拍片又是牵引,直到我和好如此。而你病了,我顶多端杯开水,忙着我的看书上网学习,顶多只是虚情假意地问几声。
  那天晚上我给你捏完脚,你问:爱不爱我。我不言不语,悄然拿起自动笔,在你洁白如玉的脚心,写下了几个字母让你猜:“Ilov you”。在电视上你看过这样的话语,说我老了老了还挺浪漫。其实,你花费几个月时间,一针一线绣的题为“百年和好”的十字绣,不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再过些时日,就是我们结婚20周年纪念日,你说要在卧室里,悬挂你绣的装裱大气典雅的百合。突然想起《诗经》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语,会舞文弄墨的我,决定写些字来总结过去的生活,也对我们未来的日子做些表白。白天谁忙谁的事情,晚上,你坐在(或是斜躺)沙发上,看电视、编毛衣,我尽可能坐在电脑前敲字码字,尽情驰骋在网络文字的海洋,时不时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语,没有什么真情的表白,没有什么动人的话语,就这样相互陪伴着、厮守着、张望着,慢慢一天天变老。当你哭泣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会时刻倾听你诉说,为你抚平凌乱的发和憔悴的容颜,轻声在耳边低语:不要紧,明天太阳会照样会升起,阳光依然会一片灿烂,不必过分悲伤。一切都有两人一起面对。既然你找了我,我娶了你,所有的伤痛与幸福,都有你我共同承担。当你开心欢乐笑容满面之的时,好像我们全家乃至整个世界都和你一起明媚。连孩子都说:妈妈高兴了,全家的心情都好;妈妈生气了,我们全家包括爸爸都悄声静气。
   尽管你唠唠叨叨我们老家的种种不是,但我们家的大小事情,你毫不含糊,全力支持我:每次父母到家,你都是笑脸相陪,端茶恭水、精心伺候,回去时路费是路费,孝敬的是孝敬的,让我从心底感激你的善良大度;二弟与弟媳双双死于非命,你全力出资张罗发送,虽不是那么红火,但也看过眼去;留些的三个孩子在我的极力奔走下,送往社会福利院,你几次前去看望,关心他们的前程与发展。
   你是我的脸面与支撑。我说过,你不是演员胜似演员。明明泪眼婆娑,一听说我的亲戚和同学来访,会马上换一副面孔,好像全然没有发生什么。人走来,你再和我理论。人前头,你尽可能树立我男人的威信与地位,将我的权威发挥到淋漓尽致。在家里,你说一不二,我是你天经地义的出气筒。要是几天不挨你的几句臭骂,心里还乖乖的。结婚20年的我,从心底清楚:好发脾气的你,心肠极好。常常你大声骂着,我轻声笑着辩解几句。我笑着看你的指指点点、说东道西,说着说着,你的火气一点点降落,而我丝毫没有损失什么。我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且屡屡奏效,屡试不爽。人们说:江山易改秉性难易。我知道:你的性格无法更改。我尽可能地迁就你、适应你、迎合你。只要家庭和睦,才会有事业发展的基本条件。闲下来,你和我也许会吵几句嘴,也许什么话也不说,相互陪伴着、厮守着,慢慢一天天变老,变得双鬓如霜如雪,静静走过今生今世,来生来世。
   有一种爱深藏不露。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爱情才是世间的真爱情。你和我的爱情也许不像香醇的美酒一样芳香,就像一杯平平淡淡的白开水:不需要山盟海誓,不必海枯石烂的,只要相互厮守着。熟悉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手势,在我需要喝水的时节,你不言不语悄声端来的一杯温热的开水,就是爱情最好的表白。

        二、他和她
  他是国家干部。
  她是乡村妇女。他和她结婚后,她就成了城市居民。
  他是有名的乐天派、逍遥派,只知道淡泊明志,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尽情驰骋:办公室和家里随手堆满了各种字帖,练练书法,再下下围棋,抽空拉一拉二胡,吹一吹笛子,只求日子过得自在而安逸。不知不觉间,几十年岁月如白驹过隙,原来一起的同事官越做越大,越来越风光无限,他依旧笑呵呵乐着,不羡慕不眼热不希图,只是笑看时世风云变幻,淡然面对荣辱冷暖。可喜的是几个子女都成家立业,随不说事业有成,但最起码日子能过得去。
  他性格文雅,处事低调,只求过得去,从来不愿打搅任何人,也不愿巴结权贵,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先是剧团干部,善于舞文弄墨,写写画画的他,自然成为团里的笔杆子。但凡画布景、编台词、搞活动,都差不了他的参与,家里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她忙里又忙外,打理的井井有条,有条不紊。几亩农田,该种菜种菜,该种麦种麦,从来不需要他干一点农活。吃饭是一日三餐不重样,合口又养胃。穿衣是夏天的单衣,秋天的毛衣,冬天的棉衣,啥时节穿啥衣服,自有她亲手送到床前,及时催促他换上。到外地学习、参观,自有专门的衣服预备着。他将工作分文不动地叫到她手中,如何化、怎样化,他从不过问。剩余多少还是不够花,那是她的事情。他只管挣钱。
   回到家,他几乎属于油瓶跌倒不会扶起的角色。每次家里的饭熟了,她端到书桌前,招呼左手和右手下棋的他吃饭。吃过饭,一般总是他嘴一抹,饭碗一推,继续埋头他的围棋。要喝水了,他会高声喊:倒杯水!要是无人倒水,他宁可不喝一滴水。或者站在书房里练字,不管家里有没有烧的煤、吃的水,也不管儿子女儿的学习成绩咋样,反正他心里想得、脑海里萦绕的,都是工作、书法、围棋与音乐。这样的日子就像平静的湖泊,淡而无味,但有深沉宽广。她是他的专职保姆,是后勤部长兼家庭主管。所有家里家外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理操持。他是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自以为这样其乐融融、逍遥自在的平常日子是一种人生境界,是最好的福分,会伴随着两人白头偕老,一直走到人生尽头。
  她被查出脑子里有瘤。妻子生病了,平生第一次,他才感觉到一个家庭中贤妻的地位有多重要。花没人及时浇水了,显得元气大伤;一日三餐不知道该如何做、怎样做;扫地、拖地、擦桌子、洗东西这些琐碎的家务事没人干了,素日清洁干净的家显得邋里邋遢的。他说无论如何要抢救,不惜一切代价做手术。
  手术虽然成功了,但她的脑子一天天不够用。三个女儿和分家另过的大儿子都说要轮流照顾。但,被他喝住:谁过好谁的日子,就是最大的孝顺。没有人知道,五十多岁的人了,慢慢学会了淘菜、做饭、洗衣服。星双休日,他会挽着她的胳膊,去大街小巷散步。虽说切除了脑瘤,但脑部的问题并没有彻底根除。相反演变成了脑萎缩,偌大个家里,她谁都不再搭理与认识,唯独听熟悉气味乃至体味的他的劝解。慢慢地,她的脑部恶化更为严重。不再出门、不再微笑、不再说话、不再走路。即或骂个人、说句话都成了奢望。她整天蜷缩在床上,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常常和几岁的孩子一般,会把大小便全部拉到床上地下。退休在家的他成了她的全职保姆,在人前戏称:我们是互相偏工,谁都不吃亏。前半辈子是她伺候,后半生打了个颠倒。一个曾经是小领导的大男人,整天给她喂饭喂水,擦手擦脸。洗洗刷刷女人臭气熏天的内裤,像照顾婴儿一样准备了许多尿布,随时换洗床单,起初还能背着她上厕所,到阳台晒太阳。后来完全瘫痪在床,只能一天几次翻翻身躯。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应该是共同撑起一方天空,不管风霜雨雪,不管冷暖荣辱,不管时世风云变迁,只是紧紧地握住你的手,一天天走向生命的尽头——可是面对毫无知觉的她,他只能在心底呼唤,只是在默默做着该做的一切,等待着她的脑量消耗殆尽,像一盏燃油将尽的油灯,散发生命中最后的光亮。
   有一种爱叫做默默无闻,有一种情叫做无怨无悔。他和她的爱情或许平淡无奇,或许不能感动天地,但最平淡的也是最深刻的,最朴素的也是最绚丽的,最简单的也是最永恒的——因为世界上最打动人心的爱情是用生命来诠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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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9 21:43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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