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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月亮是用来享受的

2022-01-11叙事散文苇岸-弦歌
月亮,我看它,它也看我。月亮,梳天,梳地,梳我的发,有一天会把我的长发梳成飞霰。母亲说,太阳是盘古的左眼变来的,月亮是盘古的右眼变的,日月一直关照着盘古开辟的天地。月亮,我所熟悉的。窗前的月亮,不请自到,老相识无需三请四邀;林梢的月亮,静静……
  月亮,我看它,它也看我。月亮,梳天,梳地,梳我的发,有一天会把我的长发梳成飞霰。母亲说,太阳是盘古的左眼变来的,月亮是盘古的右眼变的,日月一直关照着盘古开辟的天地。月亮,我所熟悉的。
  窗前的月亮,不请自到,老相识无需三请四邀;林梢的月亮,静静地候着,倒是赴约的人比猴还急;水里的月亮,湿漉漉的,李白捞不起,就让它做水的眼睛好了;书上的月亮,文绉绉的,照着唐诗宋词,照着李白苏轼;画中的月亮,总是圆满的,一幅花月夜述不尽画者的情怀,就让词家去填西江月。
  邻家稚子,床头书籍,门前的河流,手中的光阴,是我熟悉的,都是月亮的诠释,连我的呼吸,也是月亮的吐纳。
  太阳,月亮,一个是父亲的守护神,一个是母亲的守护神。太阳司阳刚雄伟,月亮司阴柔秀美,白天太阳提供人们劳作,夜晚月亮安顿人们休息。阳光下的事情是逼人的现实,人们的理智接受阳光下的现实,但人们的梦想向往着月光下的驰骋。月光下有适于想象的气氛,月亮提供人们想象,思念、离愁、家仇、国恨这些思绪在月光下纷至沓来,所以月光下酝酿出大量的唐诗宋词就不足为奇。太阳入诗词就不多,“长河落日圆”,“夕阳西下几时回”,都是些夕阳落照,近黄昏才有的诗意。
  月,月月红的月,母亲在窗前植下了一丛月月红,花一开,淡淡香如月光直往窗里扑。母亲说,读书识字能明理,就是说话也说得透亮。那时候老师在黑板上给月字注音,声母是“圆”的声母,韵母是“缺”的韵母,声调是“照”的声调。母亲的话果然不假,月字看起来像天上那只望着我的弯月,读起来是有圆有缺的月。书香不是家家有,自古月色也愿驻足柴门外,我在外上学的志事,是让母亲门外的月色有花香还要有书香。母亲在五瓦的节能灯下织网,膝盖上铺块黑布,放假回家的我好心疼:“网丝那么细,姆妈怎么看得见织网?”母亲说她看得清,我知道定是心里的月亮给她照明。第二天送我到河边的母亲说着我听过好多次的话,人像月亮,今天在这里升起,明天在那里升起。这是母亲最有哲理的感慨了,还没和我分别,她就思念开了。月月红,月月开花,是心里有开花的愿望,母亲愿我像天上的月,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都勇敢地在航程里。母亲盼着我有个由漂泊不定积累的安安稳稳开花的明天。
  “姆妈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围着月亮的星。”尾巴似的我围着母亲说个不停,“长大后,我给姆妈买最大的月饼。”母亲做着豆沙馅的月饼,眼睛眯成了缝,“我家妹头长大了,就知道当姆妈的是星,妹头伢力才是姆妈的月亮。”我和哥哥只知道晚上在月亮底下耍子,耍累了接着到梦乡的月光下耍。母亲的世界里月亮是照着人干活的,或者给夜行人照路。生活由劳累创造,生活靠休息滋养,难道母亲不知道月亮是指示人休息的,月亮还是用来享受的?她让休息眠在劳作里,把享受给了家人,总是辜负着月亮。可是母亲熟悉她的外祖父,以诗会友,对月吟诗。母亲十五岁就绣下了那对月亮枕头,月下芙蓉眠雀图。母亲做妹头的时候就上了月朦胧花朦胧鸟朦胧的课程,才能绣下那对月亮枕头。我有了小孩后才懂得,子女是月亮,母亲是围着月亮转的星,大凡女子当了母亲就开始辜负月亮了。梦里想再给母亲梳梳头,一直到母亲的青丝染满月色。可是母亲总是辜负着月亮,她的头发哪里等得到染上月色,那一天,我的头顶没有了月亮。
  年少时以为能给母亲门外的月色染上书香,到后来才知道连给母亲梳头的小事都做不了。子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父母的报答,我拿这话安慰自己,也安慰父母的在天之灵。其实母亲用夜晚织网攒下的钱供我读书,为的是让我生活得白天对得起太阳,夜晚不辜负月亮,像她的外祖父,过着月下有诗的日子。即使做了母亲,还可以像个小姑娘一样不怠慢自己夜空的月亮,而且将来我的子女不会因为我只是围着他们转而内疚。
  以为熟悉月亮,像熟悉自己的生活用品,比方一盏灯,一本书,原来都是自以为是和自视太高。人生是未知的,就像月亮的脸,天天在改变。母亲过早地离开了我,我的夜空很多年没有月亮,是因为我不会应对生活的变化。生活中遇到变故,得拿出乐观的态度才能步入正轨。古人解释月时,记载着,“月,阙也”。古代阙用作“缺”字。有月亮的那一天起,不管你是不是“江畔何人初见月”的人,你见到的都是有缺损的月亮,变化着的月亮。不完美是月亮的常态,十五的月亮近似圆满而非圆满,月亮的圆满只是瞬间,存在于理论和人们的理念里。曾国藩是智者,他的书斋取名“求阙斋”,他懂完美是追求不到的,人生多努力不求完美才合理。人生如月亮,变化而不完美,会享受人生的人真正懂得月亮是用来享受的内涵。
  传说里天地有残缺,天缺一角,女娲补之,不周山之名就含有大地有缺的意思。月盈月缺夜夜演绎给人看,是人们熟悉的。中国人相信盘古开辟的天地是残缺的,所以有挺起脊梁生活繁衍的意识。流水有缺,就决堤成灾;玉被造成有缺的玦,在人眼里却是艺术品。当我们欣然接受人生的变化和不完美时,人生本身才是真正的艺术品,我们才真正学会了享受人生。就像我们看着天上的月亮,任何时候的月亮都是美丽的,因为我们接受了月相不同的所有不完美的月亮。
---------[ 本帖最后由 苇岸-弦歌 于 2013-11-14 22: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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