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舞

观　舞
梁星钧
　　　　本周我没看电视。这是多年来甚至说从未有过的，为乘胜前进，也为乘势前进。这个“胜”或“势”，就是我有望出一本非自费书了（已过终审），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幸事，一切都来得突然，超乎我的想象。我本周之忙，就是延伸了乘势进击的想法，即将该系延伸的之二之三本拟订了一个基本草案。所以我忙在这，没顾上看电视，一个人正好想，正好写。但连续下来很疲劳，加之营养未必跟上，所以人累。周末了，我回去好好放松调节下，恢复体力精神和元气。
　　“晚饭后我们出去转一圈。”
　　这是妻很好的提议。已久违这个多年了。实际她所说的“转”，是到一个公园，然后她跳舞，我一旁观看或休息。这我知道，也极乐意。
　　我称这类大庭广众之下的公园舞为“坝坝舞”。妻参与两年多了，基本在坚持。每次见她回来汗涔涔的，红光满面，特有精神，但我还未见过她的舞姿，又不肯单独给我跳。今晚，是机会。
　　走近舞场，妻一下就进去了，踩着音乐的节拍舞起来。我在后面的花台坐下来。这时跳舞者众，观者众，大家早已习惯，没一点稀奇，一切显得自然顺当，只我是个第一次观舞者，――当然我也只是在此环境下静静休息，调养，兑换掉一周来的疲惫与倦意。
　　从妻的舞姿与节拍我看到了跳舞级别的分野：她跳得不是里面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居中上，标志是，节拍基本到位，身子充满活力，整体融入度有了，初感甚至比较起来还具一定的舞美。这个感觉建立在前后的对比上：前两三排的舞者更年轻些，但稍远看不清，夜晚虽亮着白光球灯，但没室内亮堂；后面陆续来的，有几个虽不行，如一个老者手脚都没有放开，僵硬，一个中年妇女个儿瘦高，却无神，一个体态微胖但仪表不错的女人左手提包，右手起舞，她单手双腿地旋了几圈见提包里电话响，就匆匆出去了。
　　妻身后的一个女人的舞姿引起了我注意。
　　论长相暗淡的夜灯操场上看不清。只见她是个儿矮，稍胖，只穿着旧衬衣，褪了色的牛仔裤，戴副眼镜，脸庞不清。似黑黢黢的。她的舞好，让我这个观舞者有新的发现，觉出跳舞至少有三层次或称三重境。
　　一层：放开。“放开”即放得开。意为手脚四肢都彻底打开，没拘束，别顾忌身上这部位那部位被人窥，曝光，也别缩手缩脚。之所以这么说，因坝坝舞流行我地没几年，汉人没少数民族之“说者能唱，行者能舞”的熟练，所以坝坝舞开始参与者少，都不好意思，顾虑太多，问题太多，属思想没开禁，不解放，或解放不彻底的表现。我观坝坝舞里的舞者，后面临时来的是新手，基本属此类。他们没放开，所以他们首要的是放开。如果一个人心灵和身体（此处指手脚）都没打开，就不会融入了，也不会上层次，达不到应有想有的目的。
　　二层：到位。“到位”即手脚到位，姿势到位，简言之即一招一式，一起一收，一移一转，一旋一退，一进一扬，都见姿美，都见力势，都见内涵。舞者也好，歌者也好，都有特定的内容含义，你表没表达出来，从动作里可以看出来。你真正到位，准确，连贯，是很好看的，也是很受用的。初看妻接近这个。至少比后面的许多胜过这个。我想这和她的性情有关：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说话做事干净利落果断，生为女儿身，行为男儿勇。所以她的舞姿看起来，多快捷有力，但也有柔，恰好她的柔的部分，我认为就是欠到位。
　　三层：融入。这是高境。也是享受舞之美了。这个词是前面提到的妻身后那个眼镜女人的舞姿告诉我的，她来前我认为到位就不错了，就是技，她来让我知舞之魂，及至联想到一切艺之魂。简单说来，就是融入，就是享受舞美，音乐美，及至一切的美。
　　眼镜女人虽然胖点，矮点，衣装旧点，但舞姿不仅仅是到位，一招一式的力度变化都融入好，而其连贯性，整体的身心，舞，乐的协调性，都有点如入无人之境了。我注意了好一阵，也横纵比了很久，我本侧坐于花台，这时干脆脱鞋，双腿放条椅上，双手并腿，正坐观赏。音乐的起伏旋转，舞姿的变换，让这位眼镜女人渐入佳境，全心融入，达至忘我，完全地进入状态了。最令我惊叹的，是她岂止是摇摇晃晃，简直是纵情释泄自己，无论是跳藏舞，还是跳别的舞，她合拍而超前于联播的乐曲了，具有了整体的连贯协调性，有了一种超脱的创意，纯非“你的舞”，“跟大家齐跳舞”，而是“我的舞”，“我要舞”……所以我说上了层次境界，是审美音舞的艺术享受了。我甚至想，假若我这个外行要组舞团，这坝里我首先挑她，感觉她有基础，为可塑之材。果然，事后妻证实说，是个一小的老师，教音乐的。难怪。又一点不奇怪。
　　感激妻邀我去转，观舞。感谢这周劳而有获的困累，让我松闲之下长了见识。我也一下甚明一些艺术规律相融相通的道理了。（2012.8。178：18周六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