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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父亲·赌博

2022-01-07叙事散文清茗
祖父好赌,他赌了一辈子,让祖母也生了一辈子的气,祖母性格温柔内向,从来不会对祖父说一个“不”字,只能把气闷在心里,这也就惯坏了祖父。祖母生下四个儿子,父亲在兄弟当中排行老三,父亲生下来以后,奶奶没有奶水,所以父亲是让祖母喂大的,相对于其它的……
  祖父好赌,他赌了一辈子,让祖母也生了一辈子的气,祖母性格温柔内向,从来不会对祖父说一个“不”字,只能把气闷在心里,这也就惯坏了祖父。祖母生下四个儿子,父亲在兄弟当中排行老三,父亲生下来以后,奶奶没有奶水,所以父亲是让祖母喂大的,相对于其它的姊妹相比,父亲受到了祖母更多的疼爱。几个儿子长大以后,都从心里暗暗的发誓,说什么也不能像祖父一样好赌,让祖母生了一辈子的气,父亲也曾经立志一定不要学祖父的样子,但父亲却最终违背了他自己的誓言,成了唯一继承祖父嗜赌恶习的子女。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中国正处于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之中,十八岁的父亲和村子里所有的男劳力去河北挑河(那时候每年冬天都要修河,但不像现在一样是机械化作业,完全是靠人用小车推,用铁锨掘的),听父亲说那年冬天特别的冷,河堤全部冻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干活,但上边又不上修河的农民回家,所以大家只好闲着没事窝在窝棚里。刚开始,大家在一起只是抽着烟闲聊,但几天功夫下来,便觉得乏味,也不知道是谁先引的头打扑克,几天之后,扑克又打腻了,失去了刚开始时的新鲜和刺激。最后,人们闲得实在无聊了,赌博便走进了这些只有男人窝在里面的窝棚,父亲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赌博。   父亲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祖父常常对我讲,如果当年如果不是赶上文化大革命上大学要保送的话,父亲早就考上大学了。没几天的功夫,父亲便学会了所有的赌博方法,扑克赌、推牌九、牛子,父亲都学了个精。人人都说赌博容易上瘾,父亲也没能逃的过这种断言,自从父亲学会了赌博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有空闲的时候便会扎进赌博的人堆里,为此,祖母伤透了心,她没有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却是伤害她最深的人。其实父亲虽然好赌,但很少耽误正事,在生产队上的时候,由于他脑子灵,不到20岁便成了队里副业上的业务骨干,全国各地给队里联系业务,每年都能给家里挣很多的工分,祖母虽然对父亲赌博很伤心,但还是像以前一如既往的疼爱着父亲。   父亲为人实在,他赌博无非也就是图个乐趣,在父亲眼里金钱似乎没有什么概念,他虽然爱赌,但却总输钱,有时候可能是真输了钱,但大多数时候是被他的赌友骗输的,为此,母亲和父亲结婚后不再让父亲去赌博,但父亲却从来不把母亲的叮嘱放在心上,他是一个传统观念很强的男人,认为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男人干什么事女人绝对不能插嘴。可母亲不是祖母,不像祖母那样言听计从的顺着祖父,母亲既好强又好胜,她可以把所有的吃的用的都让给父亲,但就是不能容忍父亲赌博。听父亲说,刚结婚那阵儿,生产队上分的粮食不够吃,母亲让父亲吃馒头,自己却吃地瓜面的窝头;母亲从来舍不得做一件新衣裳,却把外公买给她的布料给父亲做了裤子。父亲也知道母亲是全心全意的对他好,可他那封建思想的脑袋瓜总是牵绊着他表达对母亲的爱。母亲为了父亲赌博的事儿不知道和父亲闹子多少回,从我记事起,只要是农闲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开始吵架,因为一农闲父亲就要去赌博,有时候他们赌气甚至可以赌上一两个月都不说话,记得有一次,母亲一赌气在外婆家住一个多月也不肯回来,后来父亲不知去外婆请了多少次,母亲就是不肯回来,直到父亲答应母亲以后不再赌博,母亲这才答应回来。在父亲和母亲因为赌博而吵架的时候,祖母和母亲两个人总是会伤心的依偎在一起,互相倾诉自己的命苦,怎么嫁了这样的一个男人。祖母不止一次的劝父亲,希望他能改改父辈的门风,好好的过日子,也不知道父亲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是不孝敬自己的母亲,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妻子,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一有空闲时间就去赌博,把对母亲说永远不再赌博的话早早的抛到了脑后。   父亲赌博成瘾,虽说没误什么大事,可有时候难免会给我们家带来很多的麻烦。记得小时候,我和姐姐都还小,白天累了一天的母亲晚上回家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这时候父亲就会趁着晚上的空儿去赌博,有时候母亲如果要是去厕所的时间长一点,我和姐姐两个人就会吓得抱在一起哭,这让劳累一天的母亲心里很难过。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打算开一家小型的铸造厂,家里在村子最东头买了一块地皮准备盖厂房用,那块地皮是一处荒废了很多年的旧宅子,破旧的院子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一院子破旧的残垣断壁。那时候家里没有多少钱,父亲和母亲商定自己把这块地皮整理出来,如果要是雇推土机的话还要花一两千块钱,于是我们一家老小全都轮番上阵用铁锨一锨一锨的往外掘土,然后再把里面的碎砖烂瓦拣出来。一到晚上都累得腰酸背疼懒的动弹,可父亲还是会利用晚上的时间去赌博,有一次居然输掉了七百块钱,当听别人讲父亲一夜之间输掉那么多钱的时候,母亲把一棵大树抱得紧紧的,像一座雕塑一样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脸上的泪水涮涮的流淌。从那以后,我恨极了父亲,不愿意跟他讲话,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有时候我恨得甚至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99年,我去外地求学,我是第一次出远门,父亲送我去学校。一路上,他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我到了学校以后应该怎么怎么样,等到了学校报到完了之后,父亲又出去给我买了很多吃的东西,还顺便给我买了一把梳子,我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带梳子。父亲临走的时候,到学校附近的银行里给我办了一张卡,把我的生活费全都存到卡里,然后又给我两百块钱带在身上用,嘱咐我要和同学处好关系,钱不够了再打电话,吃饭别省着……等到父亲上了汽车回家的时候,就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抛弃的孩子一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单让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泪水不争气的淌了下来。汽车的马达发动了,可就在汽车刚想启动的那一瞬间,父亲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下来,他走到我的跟前,拍拍我的后背说了一声:丫头,咱不哭,又不是不回家了,等学校一放假你就可以回家了,再说咱家离学校也不太远,过几天我就来看你。
父亲最终还是走了,我在学校里近似于疯狂的想家,同宿舍的同学也都同样想家,大家一到晚上都哭着说想家。我想母亲,但不知道为什么想父亲的时候却比想母亲的次数还要多,以前憎恨父亲的种种,我居然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送我来学校时的情景,还有他一遍又一遍嘱咐我的话语。   如今,我们都长大成人,家里的光景也差不多达到小康水平,已经五十四的父亲依旧好赌,他白天经营他的小厂,晚上就去打麻将,常常要到夜里十一二点钟。母亲仍然和父亲吵架,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母亲担心父亲输钱,可如今母亲担心的却是他的身体,母亲常数落父亲: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黄土都埋到胸脯了,还不好好过几天舒坦日子,非要哗啦那玩意儿,你说你累不累啊!父亲总是摆出他那一幅封建大家长的派头,回敬母亲说:你懂什么,老爷们干事,老娘们甭掺和,又不是你挣的钱,管这么宽干嘛!   父亲的人缘依旧很好,找他打麻将的人多的是,有时候我在家的时候就对父亲发脾气,管着他不让他出去打麻将,因为我讨厌那些人总是合起伙骗父亲的钱,而父亲又心肠特实诚。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是会很给我面子,只要我在家住上两天,他就乖乖在家呆着,哪儿都不去。晚上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父亲困得直打盹,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看,我好奇的问父亲为什么他一看电视就打盹,打起麻将来就怎么那么有精神呢。母亲接过话来说:人家就这本事,一让他打上麻将,他连厕所都会忘了上!   时到今天,一家人似乎已经习惯于父亲赌博了,就如同习惯他的大男人思想一样。人们常常把“吃、喝、嫖、赌”作为衡量一个男人是否好坏的标准,但对于好赌的父亲而言,我不知道他应该算是一个好男人还是坏男人。其实,按照农村衡量男人的标准来看,父亲既不算是一个好丈夫,也不算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却是我们家的主心骨,如果没有父亲精心打理着他的小厂,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兴许还只是过着土里刨食的日子,也就谈不上什么小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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