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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消失或正在消失之二 夜面虎儿

2020-09-24叙事散文李会和
已消失或正在消失之二夜面虎儿夜面虎儿“夜面虎儿”还是“盐变虎儿”,字面实在无法表达,民间的语境就是如此,口语化的称谓,用字面准确表达却难,依着口语的定义在书上按图索骥,大多时候会摸不着头脑,民间好多的口语化定谓大多如此,实在无法用准确的字面
  已消失或正在消失之二夜面虎儿
  夜面虎儿
  
  “夜面虎儿”还是“盐变虎儿”,字面实在无法表达,民间的语境就是如此,口语化的称谓,用字面准确表达却难,依着口语的定义在书上按图索骥,大多时候会摸不着头脑,民间好多的口语化定谓大多如此,实在无法用准确的字面表达清楚,譬如蝙蝠,在我的家乡以口语称作“夜面虎儿”或者是“盐变虎儿”,字面是否如此表达,我实在弄不清楚。时隔多年,时常会想起童年时的夜晚和夜晚里的诸多事物,比如“夜面虎儿”,会化作一团黑影在脑际倏然掠过。
  冬天夜长,没有炉子,天一黑,村子就陷在清冷之中,天地间所有一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月亮孤独着,静寂地挂在清空,散着金属般的清光。萎顿的教室四面透风,课桌上的小煤油灯晕黄的灯头闪来闪去,缕缕油烟便在教室里弥漫开来,每个孩子的鼻孔眉眼一团黑。水泥板的桌面冷硬,手贴上去,凉气渗骨,能透到脚心。门前老槐树上挂着铁铧片,清冷的月下晃来晃去,当当当一连串地响,煤油灯随即扑扑而灭,屋子里一团黑,孩子们蜂拥而出四散而去,迅速消失在清冷的夜色里,村子里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也暗寂下来。睡下的狗被惊醒了,狂吠,窄窄的街巷里起伏一片。
  和伙伴们回家,大多时候是结伴而行,一路上喧闹不止,故意整齐跺脚前行,寒夜便被踏破,简略的顽皮不能祛寒,却也好玩刺激。时不时会有夜宿的鸟被惊起,翅膀划过夜空,扑棱棱一声响,倏然掠过,惶急无措。有时会惊起冬眠的夜面虎儿,多是单只,在头顶飞过,速度没鸟儿快,黑乎乎的,悄无声息,冷寂的月色里,有些诡异。小孩子好事,脱下鞋子掷向空中去扣,眼见黑乎乎的影子被扣住了,待鞋子接近,却身形一旋巧妙躲过。鞋子落空,有时会落到房顶,便赤脚搭人梯上房,藉着清冷月色将鞋拎回;运气不好,鞋子落到人家院子里,只得灰溜溜赤脚跑回家,挨冻不说,少不了受父母责骂。有时碰巧,也能扣到夜面虎儿,冬眠之时,小家伙肥胖了许多,少了夏秋之时的轻盈,在地上徒劳挣扎,大翅膀胡乱扑扇,却再也飞不起来。孩子们捡了鞋子穿上,没有人再去理会在地上挣扎的夜面虎儿,小东西黑乎乎的,长得似鼠像狐,古里古怪,大多孩子不会喜欢,用鞋子扣下,心里多了分炫耀的自得,恶作剧而已。
  早上上学,夜面虎儿还卧在那里,早已僵硬,鼠目紧闭,狐吻半展,面部叠重的皱褶里溢出苍凉和迷惑,薄阔的翅膀伸展着,做飞翔状,看得出挣扎许久的迹痕,冷硬的雪地上,黑褐一团,仿佛颜色更深了,委屈之至。
  偶尔淘气,被老师留下训导或反省,没孩子做伴,独自回家,便感觉冬夜静得瘆人,有月光做伴也感觉四周仍是一团黑,便独自跺脚壮胆,照例会惊起飞影在头顶掠过。鸟儿翅膀抖动有声,能听得清楚,便不觉得害怕,倒是夜面虎儿,无声无息的,突然在眼前一闪即逝,心便狂跳,呆在当地,脖子缩进衣领,比夜面虎儿的颈还要短上许多。
  小孩子好动,夏秋的夜晚睡不着,便在月色下狂疯,常做一些惹大人骂的事,事惹得大了被人追,便一窝蜂躲到大场院的草垛丛里,静静地不敢出声,安静与忐忑中常看到夜色中的夜面虎儿,数量不多,月光下飞来飞去,两只翅膀不停搅动月色,身体左右盘旋,婆娑起伏,姿态优雅曼妙之至,全然不像它面目的古怪。偶尔能看到贪懒早睡的夜面虎儿,倒悬在婆娑的枝桠之间,翅膀半合,月光洒下来,疏疏斜斜,静定无息,凭添几分悠闲雅致仪态。
  初中时学英语,有篇阅读文字,内容依稀记得,大意是鸟类与兽类之间的战争,战争双方却是谁都不接受夜面虎儿,兽类怀疑它是兽形的卧底,鸟类怀疑它是长翅膀的奸细,夹在中间,被弄成“骑墙派”,很难做。科普书上说夜面虎儿是哺乳类动物进化成长翅膀的唯一一种,这样的进化却免不了另类的意味。进化本是好事情,快了或过了,却莫名地无法左右自己的归属,也是无奈的事情,循规蹈矩是痼疾,大自然中的人或物总免不了被循规蹈矩约束,一直都是这样。
  蝙蝠,在传统的文化里倒是吉祥之物,小时候在年画里常见,粗糙的黄纸,木刻水印,淡红色的五只蝙蝠连在一起,透着和气和喜庆,大概是“五福临门”的意思,过年时家家的土墙上大多要贴上几张,只是形象有些叛逆,憨憨的,透着喜气和气,没有夜色里那团黑影那么诡异,更看不出曼妙的身姿,丑陋自然也无从说起。老村子里曾经有几处老宅,破败的外表却无法掩饰曾经的古朴和雍容,衰草之下,青色的砖瓦散发着过往的辉煌,大门之上大都有兽吻,瓦当上纹着兽形,常见两只“夜面虎儿”首尾相接衔在那里,跟年画上的形象一样,憨厚慈善,大概也是与“福”有关的了。
  据说“夜面虎儿”的粪便可以入中药,唤作“夜明砂”,可以止咳,对疟疾淋病目翳有疗效,我倒是没有尝试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氏本草》上记载的更绝,说小东西的脑髓入药对女子痔疮有奇效,砸碎“夜面虎儿”的脑壳掏取脑髓入药,不管记载是否属实,怎么说都是残忍的事,更何况只针对女子痔疮,怎么想都有些虚假,残忍和虚假的记载,还是没人相信的好,至少,在我的家乡,还没见到谁会去捯饬“夜面虎儿”的粪便,掏取小东西脑髓的事,更是没有听说过。
  几十年前儿时的那些夜晚和夜晚里那些恶作剧以及那些飞影,已经在脑海里模糊起来。人过中年,夜里懒得出门,晚饭后偶尔在大街上转转,明亮的路灯下,也不会再看到“夜面虎儿”在头顶掠过。麻雀倒是不少,当年麻雀是被当作“四害”处理的,有些规模的全民围剿行动也不少,现如今却依然随处可见。没有人去刻意捕捉“夜面虎儿”,在夜晚却再看不见小东西的身影。
  老辈子人说老鼠偷吃了灯油和盐就变成“夜面虎儿”,现在油灯是没有了,也就找不到灯油,更何况,现在的老鼠有太多的美味品尝,五谷杂粮都懒得吃,哪里还稀罕什么盐和灯油,自然也不稀罕变出一对翅膀来曼妙在清贫里,姿势雅致,也不会有众多美味那么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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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12-26 13: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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