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也有命运

书也有命运
（约5000字）
汪彤
（一）
　　每到冬天，便盼望有一场纷飞的大雪，漫天遍野铺下，整个世界洁白苍茫。我依旧在雪里落下一串脚印，从北边的家出发，走向南边的湖边，或许走到更南边的山跟前。
　　可是今年冬天，盼了一冬最厚实的大雪，却在将近年关，我要出发探望父母时，扑簌簌下大了。这场雪挡住了行人们回家的路，我想念父母亲，站在窗边，出神的长久望着白茫茫的世界，然而我想，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是我所依恋和留恋的。
（二）
　　辛卯年腊月二十四日下午四点，该是个值得记录的时刻。我的第一本书《心若琴弦》，从印刷厂先刊印一百本，送到我手上。有朋友打趣说“祝贺你，有个儿子，现在又有了女儿”。
　　我不知给一本书安上性别，该以什么为标准，然而，读这本书的名字，上口便感到轻盈，封面又在素白的暗纹布上，铺上淡雅的青花瓷，该是给一位纯洁修长的女孩儿，穿上一件中国古朴的长裙，索性就把这本书当作自己的“女儿”，而这个女儿却怀胎七八年，难产一两年，“出生”后还要给其找到合适的归宿。而在孕育此书的过程中，也将我一个不谙于世的女子变得羽翼丰满而成熟。
（三）
　　生活中我最怕选择。在经历这本书的产生过程时，我却面临着无数的选择。首先是选择书的封面和内页的设计问题。 　　曾经以为出一本书很简单，把书稿发过去就成了，其他只是点点头便可以。可没想到，我看似温顺、一贯低眉顺眼点头做答的自我后，却有那么一个倔强、逆反的强大态势，一直暗中隐藏在内心，只等待在一本书上发挥出如飓风一样的力量。 　　当我将文娟妹妹整理好的书稿，发送给福州的唐希老师时，我想这本书便会在福州诞生。然而，我却“倔强”的没有选择唐希老师的孩子唐翔弟弟给我设计的封面。其中内页做的疏朗、大气，我非常喜欢，但如果用“海风出版社”的书号，在福州印刷，再将2000本书邮寄过来，将产生庞大的费用。

　　当我决定在天水印刷时，唐翔弟弟的内文设计软件却与天水印刷厂不匹配，文件打不开。我只有一边将书稿发给亲人和朋友们校对，一边联系另外设计封面。我应该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在做这个书的过程中，我无数次的证明自己的幸运指数很高。
（四）

　　当我被介绍去为封面重做设计时，设计的老师是位画家，他不辞辛苦的一遍又一遍，给我邮箱里发来他百忙中设计的图案，尽管我一个也没有用，但他却有心在一次聚会中，出其不意的从怀里抽出一张凌绢上的仕女画送给我。这位老师的画，漂洋过海在国外经常能换来美元，却在那天换来我惊叹中对自己充分肯定的一句话：“我真幸运！” 　　尽管我和这位老师相识后并无交往，甚至短信都没有发过三个，但我们之间的友情，却在他给我设计永不面世的封面时诞生了。 　　后来，我请一位一直看好的“设计专家”为我设计了封面，我与他的欣赏状态，在网络《读库》的“书生”图画中产生共鸣，然而我们却并没有太多的交往。当我把需要设计封面的意愿告诉他，只是试探，他却一点没有推辞的答应下来，甚至到今天，新华书店需要《心若琴弦》海报时，我再去找他，他也和第一次相见时那样爽朗的答应，并为我免费设计。并且一夜的功夫，在过年家事繁多，他的老父亲瘫痪需要照顾的情况下，他在腊月二十七晚上加班忙到临晨四点，一口气为我设计了我非常满意的海报。 　　我的幸运该是这本《心若琴弦》的幸运，因为我本不知道会遇到这么多素不相识的朋友们，他们却总会伸出手在我最不知如何选择、非常迷茫时给我以帮助。 　　　　　　　　　　　　　　　（五） 　　
　　当我为封面绞尽脑汁，不知如何决定时。兰州的牛老师突然打来电话，这位总也不联系的老大哥，除了感谢我照顾他的女儿，当询问我出书的情况时，很关心的说若需要帮忙，他与甘肃美术出版社很熟悉，他与社长是很好的朋友。于是，经过一夜或者夜里更漫长时间的考虑，我便与刘社长通了电话。是她女性温柔却很干练的声音，让我对她的出版社充满了信心。 　　书稿立刻发过去，一位二十出头、声音甜美的小姑娘“孟”，便是后来出书日子里与我打交道最多的人。她的认真和性格的温柔，是我碰到的最好的女孩。 　　虽然从未谋面，但在她做了四五个封面我一个都看不上时，她却依旧那么有耐心的打来电话安慰我，并且在年前某一天，当我打开办公室的报纸时，她居然提前发来了祝贺新年的贺卡。
（六） 　　说到《心若琴弦》的封面，当辛卯年腊月二十四，在一个中学的门口，两辆车做这本书的交接仪式时，从一辆越野车上拿下来第一本刚“出炉”还“新鲜温热”的《心若琴弦》时，当看到封面，我一下子便喜欢上它，像似一见钟情，尽管这个封面未成形之前，已经见过无数次，甚至还把它有意粘贴在张爱玲的《流言》上，比拟成一本书的样子。但当真正的一本书拿到你面前时，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钟爱，还是因为其他很复杂的心情，初见《心若琴弦》，我就认定它的封面我没有选择错。尽管这个封面是我捡来的。
（七） 　　那天，从印刷厂编辑部13楼看过内文打印稿，茫然若失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些日子，我一直惆怅封面的设计问题，不知为什么，心里那个倔强的自我，这些日子越发拧成一股劲进行极端的挑剔，总也不满意现有的任何一个封面，且时常感到孤独，总一个人徘徊在书店和回家的路上。 　　路过政法大楼的老街，在一个“玉器”小店门口，看到一块木板支架上贴着一张青花瓷的海报。忽然在我眼前一亮，却又匆匆擦肩而过。可当我走出十步，那海报一瞬间看到眼里的感觉，却在心上留下抹不去的影子。一瞬间，我像被什么召唤，又回头渡步走到那块木板跟前，木板上青花瓷的云纹在白色的纸张四周淡淡铺开，正中间写着两行字“天正在等烟雨，我在等你”。 　　现在想来，这张海报不正是为等我而存在的吗？它一下子便使要花费几万元出版的书籍，因一张青花瓷的图案而有了意义和加快了速度。 　　甘肃美术出版社的小孟，当她接到我偷偷从人家店门口用手机拍下的彩信时，不知她心里是高兴还是惆怅，我想她一定心里纳闷：“这个汪老师，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封面呢？” 　　小孟与甘美社的资深编辑马老师，几乎是一口气为我设计了六个青花瓷的封面，有蓝色的花样、有暗粉的花样，当封面发过来，我又面临着选择。这样一个选择的过程，包括颜色，上下花样是在左右两角好，还是在上下顶端对称好？包括书名用书法体好，还是用一般字体好？包括书名放在正中央好，还是放在右上正中好？点滴的选择，简直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或许也是一个磨砺人的过程。
（八） 　　一本书的命运，该是紧紧把握在书的作者手中，而我的命运又与书息息相关。 　　很多亲人和朋友，应是在为《心若琴弦》校稿时，对我的创作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为一本书系统的校稿，逐字逐句的拿捏和把握，这是所有为我校稿的亲人和朋友们的辛勤付出。 　　而无论如何，校稿最终是需要将文字变成纸质打印稿校对，才像一道工艺进行到了上乘的阶段，使一本书的成形，有了正式的意义。此书的前五次校稿，都是在电脑中完成，直到我遇到杨仲凡老师，便提升了此书作为一本正式出版社、正式出版物的价值。在杨老师校稿的基础上，我又请此生与我联系最为密切的两位朋友为我校了最后两稿。一位朋友，我将永生感谢他曾为此书发生、发展的过程所做的一切努力，或许我与他相识的最大意义，也就是为了成就这本《心若琴弦》。或者在成就一本书的过程中，让我对生活中的世界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理解。从一本书让一个人一夜成熟，让人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然而一本书的产生过程，让我对自己的整个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另一位朋友，在我写作之初指导鞭策我，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尽管我永远都追不上他那条线发展行走的速度，但在文学的道路上，我们会永生相随。也尽管我们此生，甚至连一次知心的谈话交流都没有，但他为书最后的校稿，像是定下了此书终生的命运——这本书已是轻易找不到错字的“成品”。
（九）
　　当我冒着雨将书的样稿，送到长途汽车上带往兰州时，我想这本书该告一个段落，剩下的便是等待一本完整的书放在我手里。可我的幸运又来了。甘美社的余岚老师，她的校稿水平之高让我惊叹。就连卦台山下两个村庄在左或在右的位置，她都给我校对出来。并且她频繁的给我打长途，让我催着印刷厂驻兰办时常出差去西藏的小牛，抓紧前往出版社办理手续，争取过年能出书。

　　她虽是在社长的安排下要照顾、帮助我，但在此书的最后环节里，我们冥冥中却有了友谊交流的渴望。以至于后来连书内页用纸的颜色，她也特意帮我选，尽管我没有选用她所说的青花颜色的蓝纸。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就一本书，一本书的命运在它诞生的过程中发生，发展着，它的幸运，便是我的幸运。
（十）

关于出书的经费问题。腊月里，当我把《心若琴弦》送到一位自己非常尊敬的作家领袖手中，坐在他办公室对面的沙发上静候。他安静的读了“写在前面的话”和“序言”，忽然抬起头对我说：“这本书很好，序也很好，化了很多钱吧？” 　　我的回答该是他感到惊讶却非常满意的。 　　我告诉他：“我是个非常幸运的人，除了书号费和印刷费是用自己的工资和稿费，其他，没有花什么钱。” 　　他一边为我取来专门为我写的书法作品和自己的诗集祝贺我，一边告诉我：现在请名人写序需要花很多钱。而我此时才真正体会到卞毓方老师和梁志刚老师，以至于很多朋友、老师，他们给予了我多么大的支持和帮助，而我与这本书又是多么的幸运。
　　我现在该是用一种感恩的心去感谢他们。卞老师自不必提他费心做的一切，对于我这样一个“若有若无”的弟子，他给了我足够大的帮助，我们的交流还不及与一个平常朋友的交流多，然而他却请北大的同学梁志刚老师花一个月时间为我写序。而梁老师，在他写完序后，我们通过一两次电话，当我表示要感谢，他却说没有必要，若我去北京，他会带我到处走走、看看。这个未曾谋面的老人，给我心上的感觉永远是温暖的。
（十一）
　　花钱出书，而且不是小数目，这会让我这样的工薪层感到吃力，再加上不久前为父母住新房筹款，这本书的命运在今年几乎要受金钱影响而被断送流产了。 　　然而有很多朋友，他们许诺要帮助我。先是两位做生意的女友，他们都不同于一般的生意人，是读书的儒商，是做生意讲质量又求良心安稳的传统商人。她们安慰我会拿一些钱来支持我，而我怎么会使用朋友的血汗钱来成就自己的一本书，断然决绝，我们不在提此事。 　　还有一位朋友，他支持得很干脆，现成的一些帮助就在眼前，而我的决绝也很干脆，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降低印刷费用上。做一本质量好的书，却花费最小的成本，这对于做了许多年印刷业的小马经理，该是个头痛的难题。可当我告诉他自己回绝一切朋友的帮助，他像碰到“另类”一样的理解了我，把价钱降到了最低的承受限度。 　　我告诉小马经理最经典的一句话，也是林佳音女士告诉我的一句话：“女人要靠自己去发光”。这该是让小马经理感到惊奇的一句话，也是他另眼相待我的一句话。 　　当我把另一位朋友愿意帮我支付所有出书费用的事情告诉小马经理，他鼻子里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骂我是“傻子”。而那个朋友三番五次的要我的账号，这种朋友间实质性的帮助，不会是虚情假意的做作，而我只需弹动一下手指，发出一串号码，便会成全朋友因自己走过艰难历程，而理解我现在的困难所要给予的真诚帮助。而我却不会因成就一本自己的书，让任何一位朋友承担经济上不必要的负担。
（十二）
　　写到这里，对一本书的命运的解读，也是我的出书心得，已经谈的够多了。尽管，我在书还印刷期间曾经想过：“待书拿到手里，会找一个相知的朋友，坐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喝醉了抱着书哭上一场，为出此书当中感受到的‘酸甜苦辣’做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 　　然而，当书拿到我手里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的一切都趋于平静，在那一刻，我为自己能生发出一种平静的心情，而感谢这本书伴随我走过的人生历程，它磨砺了我的人生。 　　腊月二十四日下午四点，将刚从印刷厂印刷机里取出来，还带着温热油墨香味的《心若琴弦》，匆忙送给了四个需要为此书写评论的朋友。并临时动议邀请他们一起小聚，其中两位“品论员”，因年关将近晚上有事，不能参与而要求改时间，而我却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大事，庆贺就在当下”。 　　如一位刚出了书的朋友所言：“自己的书，自己首先要把它当做一回事。”给自己的“女儿”临时动议办个生日晚宴之后，我现在最大的事，就是给“女儿”寻个好的归宿。 　　有朋友专门打电话索问书的情况，并嘱咐：“女儿别明珠暗投，嫁错了人。” 　　一个女孩子的命运转折有两点：一点在于出嫁之前父母亲的培养；一点在于嫁出去后找到一个懂得心疼自己的人。 　　一本书的命运也有两点：一点是有一个好的内容和一个好的封面，我已经给予它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一点是找到一个正真看书和珍惜书的人。为两千本书做最后的寻找，实在不易，而我将坚定信心去努力，不管用多久的时间，去嫁一个多老的“姑娘”，都要为她坚持到最后一刻。 2012/1/23（壬辰初一日）于石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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