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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古墓与教堂

2020-09-24叙事散文张乃光
古墓,在闹市。墙外却是新建的教堂。教堂双尖的顶,引人注目,与古墓形成一动一静的风景。教堂早晚都有人来,唱诗,听课,礼拜天更多,热热闹闹。一墙之隔的古墓园,不是墓群,却是群墓。之所以在墓前冠之以“群”,是因为墓中埋葬着万人尸骨,当地人称为“万
  古墓,在闹市。墙外却是新建的教堂。   教堂双尖的顶,引人注目,与古墓形成一动一静的风景。   教堂早晚都有人来,唱诗,听课,礼拜天更多,热热闹闹。   一墙之隔的古墓园,不是墓群,却是群墓。之所以在墓前冠之以“群”,是因为墓中埋葬着万人尸骨,当地人称为“万人塚”。   教堂很热闹,逢周一、周三、周五都有人来,晚上也亮着灯光,有人在唱诗。到了礼拜天,楼上大教堂里更是坐满了人,听牧师讲福音。   古墓园却很静,白天,只有极少的游人。夜里,便沉寂在教堂的灯火之下,隐没在扶疏的树影之中。   我之所以去教堂,是因为它是一幢雄伟壮观的歌特式建筑。它的出现,给我所居住的小城,增添了奇异的色彩。奇异的东西总会引人注目。在这座城市,千篇一律的建筑太多了,一条街的两边,挤满着面孔相似的各类房屋。就如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总会引来好奇的目光。   它落成的那天,一墙之隔的古墓园更显得寂静了。早上,只有几个老人在古墓园的阳光里,把鸟笼挂在树上,在鸟的啁啾声中发呆。这古群墓,是唐朝一场开边战争的见证,是“边庭流血成海水”的产物。然而,除了大门上“天宝公园”四个镏金大字,古墓碑上所刻“大唐天宝战士塚”外,此外就没有任何碑记、碣文,显得朴素至极,吝啬之至。建造者对这个古墓园,好像遵循“死者为安”的原则,不愿用文字作过多的打扰。不愿用语言作更多的粉饰。然而,我总以为,一座以万人躯体筑成的坟墓,是不应该这样的。因为,在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李白的《羽檄如流星》、杜甫的《兵车行》中,这些诗歌巨擘都是动情地写到这场战争的。

  爱子心切的母亲,在我五六岁时就教我背唐诗。《兵车行》是其中的一首。这诗虽然长,但它的意思经过母亲稍微讲解,就能够立刻理解的,其中有的诗句如“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读起来朗朗上口,即使幼子也能很快进入诗中悲悯的心情。只是,当时的我,并不晓得这首诗与我居住的这座城市有着直接的关系。母亲没有作更细的讲解,或是她也不明白,不得而知。直到长大了,才弄清这场战争与我身处之地的关系。   走入这座埋葬着万人的生命的古墓园,触动眼睛的是冰冷的石头。栏干式的石头大门,石砌的通道,台阶、三层台地,还有墓碑,都是青灰色的石头。石头没有声音,更显出墓园的静。即使到了每年清明时节,也无人到古墓园祭扫。死者是唐朝时从长安咸阳桥边来到边地征讨的兵士,因了时间和空间的遥远,他们的亲人自然是不可能前来扫墓的。

  但觉得,作为造墓者,总应该为这座古墓园营造出些历史文化气息来。特别是在教堂建立下来之后。   教堂与古墓,既相互毗邻,又互不相关。教堂是洋的,墓园是古的;教堂人声可闻,墓园却阒寂无声。它们的彼此对照,给我心理上一种强烈的震撼。我不知道教堂的建造者为什么选了这个地址。只记得,小城原来有个很小的教堂,就在一座吊桥边。后来房地产开发的需要,选了新址重建,才与古墓园成了邻居。细想,古墓与教堂的搭配,确实别有一种意味。以这样的古墓园为邻,未尝不是修道者的最佳选择。   过去,我常去古墓园的,喜欢的是它的静谧。没有比它更朴素的公园了,在我居住的这个小城。   而在教堂落成不久的某天,我却过古墓园而不入了,专门去观瞻新落成的教堂。我虽然不是教徒,但对奇异的事物也不能免俗,也会像人一样趋之如鹜。那是礼拜日,刚进教堂,便听到有一个女人喊我。急忙回头,是一个面容熟悉的中年妇人。只是想不起她姓甚名谁。   她絮絮向我介绍教堂的事。邀请我过几天来吃圣餐。为什么要吃圣餐,知道吧?她温婉而急切地问我。并款款向我讲解了圣餐的意义。   我走上楼上大教堂。看到大教堂坐满了人,在听一个牧师讲学。牧师的声音在教堂回荡:人都是有原罪的。上帝的儿子,在十字架上受难,以自己的死来为人赎清原罪。   冥冥中,便感到教堂里有一种搅动人心的东西,呼吸到了一种神秘的空气。   离开教堂之际,我站在教堂这边的楼上,望一墙之隔的古墓园,夕阳下更加静寂。连蹓鸟的老人影子也不见了。只有几棵树影,毫无生气地呆在地上。   都是与死有关。因死的目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境况。万人之殇,因为是为了满足帝王的野心,最终变成一堆荒寂冷落的泥土。而一个人的死,因被赋予了拯救众生的意义,获得了精神的力量。其中起作用的,莫不是一种文化?   我抬起头,望到屋顶上的十字架。这成了人们熟知的某个宗教的象征物。大门上方,一个大大的繁体“愛”字。我想起了中年妇人说的话:十字架一横一竖,包括上、下、左、右、东、西、南、北,表明神对全宇宙、全方位的爱,这是神为我们罪人预备的完全救法。   我不相信上帝,但妇人的话触动了我的心。   我的心里布满了影子。走过古墓园,看到几个长发短裙的年轻人在墓园里弹着吉它唱歌时,我突然想起前人咏万人塚的几句诗:   “唐将南征以捷闻,谁怜枯骨卧黄昏。唯有苍山公道雪,年年披白吊忠魂。”   万人塚,其实并不缺少足以打动人心的东西。关键是世人心中少了那个字。这个字隐藏在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里,闪烁在杜甫的《兵车行》中。可惜,现代社会中人,对诗中那种悲悯的心情是有些陌生了。   一串空寂的足音过后,想起了儿时读《兵车行》的种种心情,突然便有一丝余痛牵动着心。身后斜阳的光影渐渐暗了,又一个黄昏很快来临。
[ 本帖最后由 张乃光 于 2013-3-30 00: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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