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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冬至日,我的心念充满阳光

2022-01-06叙事散文李兴文
有些东西,我在心里隐藏很久了,但我肯定那些都是见得了人的,没有一样害怕大白于天下。现在,我终于发现我一直视为秘密并严密保守的那些东西原来并无多少意义,我只是凭借它们满足我幼稚的虚荣心而已。现在,我应该将它们一一放开了,尘归尘,土归土,属于造……

  有些东西,我在心里隐藏很久了,但我肯定那些都是见得了人的,没有一样害怕大白于天下。现在,我终于发现我一直视为秘密并严密保守的那些东西原来并无多少意义,我只是凭借它们满足我幼稚的虚荣心而已。现在,我应该将它们一一放开了,尘归尘,土归土,属于造物的,还给造物,属于别人的,还给别人。属于自己内心独有的,我将把它们沉降到记忆深处。
  我想,是时候,我应该给自己一个自我解救的机会了。
  冬至的早晨,展示出一个响晴的好天气。天空没有一丝一毫伪装,湛蓝,洁净,纯粹,用我们摄影人的话来说,它的色温,相当的高了,我的心里充满愉悦之情,重新开始调整白平衡。爽朗天光就像无声的神谕,将我温存地提醒:我为什么不能像这晴空一样,空旷,舒朗!为什么不能摈弃那些晦暗阴森的肮脏破败的!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干净一些轻松一些!
  冬至这个日子带着饺子的味道,我闻到了。当我想起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佬的时候,我就给自己说,冬至吃饺子的习俗,无论如何不能在我这里中断了,不然,尚未死绝的卫道士们一旦有所听闻,就要对我兴师问罪了。想到这个,我的心里先是暗暗颤抖了一下,因为我首先想到了这年头里那些像到处乱咬的疯狗一样的物种越来越多了,他们抽搐着鼻子晃动着耳朵,四处寻找两种令他们深恶痛绝必置于死地而后快的的东西,一种,被他们认作内奸,另一种,被他们认做外邪,前一种善于吃里扒外,后一种,忘我之心不死。总之,他们寻找并欲剿灭的就是不合他们血腥口味和残暴嗜好的东西。他们这样做的动机,又无非是在努力维护他们认为完全属于祖宗遗留的那些宝贵但实际上腐朽不堪的古董。比如,他们还想继续过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日子,而徒子徒孙理所应当要接受师爷师祖的盘剥和奴役,直至师爷师祖们相继死绝,忍气吞声的徒子徒孙终于熬出了头,变成新的师爷师祖,继而盘剥和奴役下一代、下下一代徒子徒孙,如此流传,谬种不绝。而我,也在这群物种之中,我们的灵魂里都带着同样的不治之症。当被人奴役的时候,人人都是信誓旦旦一定要想方设法摆脱奴役的,但当侥幸成功摆脱奴役,又难以找到或者根本没有设计出自己新的角色来,但又必须证明自己的合法性,于是,就很熟练地给自己找到下驴的陡坡:先按照祖宗们留下的规矩办,世间难事总要慢慢来解决。就这样,活得不像人的时候,胆小的就逆来顺受忍辱负重,胆大的就要喊出“杀去东京,夺了鸟位!”拳大且硬又极善笼络网罗者,终于仗刀抹去庙堂上的项上人头。好像连神灵们都喜欢观看这样刺激的江湖大戏,并于暗中襄助,过若干年,就要重新导演一回。但是,由奴而主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是“苟富贵,勿相忘”,而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试问这群人及其以下子孙还有什么大的出息。古往今来,同戏而已。即便不至于黄袍加身南面而事,而仅仅是从赤贫布衣侥幸做得一个蝇头小吏,立马白眼一翻下巴一翘,作威作福的本事简直自然天成。至于对付吃里扒外之流,大家的想法和做法完全相同,那是比窝里的贼寇阴邪更加令人可恨的,一定是斩尽杀绝毫不姑息;对待窝里的淫邪贼寇,大家又是既善于斩草除根的,虽然实际上,那些邪恶与丑陋从来都是斩不断除不绝的。大家都无法从这个泥坑里跳出去,肉体和灵魂也就无法一并干净起来。
  但后来,事情还是出现了转机。一百多年以前,人的脑子里重新建立了“天下”和“四海”的概念。就近几十年来,人们又从这新的“天下”和“四海”得到了无尽的好处,真正过上了几年正常的日子。但奇怪的是,大家还是看不清新旧两种“四海”与“天下”的区别,一边享受着新“天下”和新“四海”带来的种种好处,一边还在习惯性地维护着旧“天下”和旧“四海”的价值体统,密切防范内奸的作梗和外邪的阴谋。依我看,这已经从一种心理习惯转而成为一种生理习惯,归根结底还是颇具兽性的暴力习惯,好像不摩拳擦掌不口诛笔伐就会引起生理不适,好像不争不斗则不可终日。大家最不习惯做的事情就是逻辑推论和真相辨析。穷者好斗以求火中取栗,富者好斗以期权柄在握,恶斗秉性至今不绝。在这些好斗者的心目中,世间万事,只有属己的好恶,没有属他的是非。谁又料想,偌大一个种群,曾经是很讲究和合的;现在闹到此等地步,因归于谁?想象一下这个群体,在物质享受人欲放纵上极尽骄奢淫逸暴殄天物方面,从来无师自通,而脑子里,依然保留着代表俯首下跪的长辫子的深厚根基;下跪完毕,弯腰曲背,退后三步,转过身子,扬起脸来,瞬间变成杀气腾腾的;最畏强的人,最想凌弱,岂不怪哉!
  我是很害怕这种人的,躲之唯恐不及。如若实在不可躲避,我只好用“今天天气真好”“日子过得真快”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敷衍搭讪应对无聊。在他们面前装成一个傻子白痴是很有必要的。
  当一个人和他所在的群体基本正常的时候,他感到疲累的只是身体,但当他跟一些不正常的人纠缠于非逻辑反真相的污泥浊水之中,他感到疲累的既有他的身体,也有他的精神和内心,并且,那种疲累让人茫然无措万念俱灰,还会连带生理不适乃至病变。不跟他们保持一定的物理距离,不跟他们发生深刻严肃的话语联系,是我必须要做的!
  又再说了,如今我们所处的非逻辑反真相的种种波诡云谲的现实,公理和正义总在忙别的事情,总是缺位的,这就让人怀疑我们的生活还有变得更加美好的可能。精神生态,心灵生态,严重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就是没有一种力量或契机给予必要的裁判或厘清,人们如何又不焦虑。大家眼睁睁看着两种甚至两种以上不同语境激烈碰撞的结果是人心失衡价值流散而束手无策,真相总被别有用心者竭力掩盖,良知正义总是不能从邪恶的污泥浊水中显现出来。我们到底遇上了怎样的现实难题?
  然而,这样的思考会使茫然无措的无力感觉加重对我的大脑刺激,从而让我掉入精神疲惫的黑洞里去,这不符合我的快乐标准和健康原则,我必须从中尽快抽离。这就是我前面所说的我决意要摆脱的东西,或者我要交还的东西,让它们从何处来,回到何处去。我的意思是,让那些困扰我的不洁之物,回到愚昧且邪恶者那里去,因为,对他们来说,那些东西才适宜它们共同的生态,物以类聚,是很合理的自然律;让有害的东西回到有害本身,才能把对正常人的影响和干扰降到最低。我尽快让它们物归原主才对。来自蚊蝇的病毒、细菌,在蚊蝇身上是无效的,甚或,病毒和细菌是蚊蝇们自身物质形态的必要成分,也是毋庸置疑的。让它们回到原处去,让它们互害。
  我相信我是健康的人,我虽然无法凭一己之力彻底消灭蚊蝇,也不能完全避免它们对我的身体造成直接的污染和毒害,但我可以尽力把它们强加我心的不洁意识从心灵里驱逐出去,这是我能够做得到的。
  当美丽、善良、正直、勇敢横遭侮辱与碾压的时候,我的生命活力就被激活,良知就会亢奋,我会从心底里,与遭遇不公者站到一起。
  这些日子,我暂不读书,暂不娱乐,我要密切关注一个会写诗会吹笛子的小姑娘,她与我是同行,她凭一个人的正当权利正常发声,结果是,她被精神病了。我一定要继续关注她所遭遇的荒诞处境,我想看看,邪和正,怎样较量下去。
  今天,冬至日,阳光很好,天空晴朗;阳光金黄,天空湛蓝。对一个摄影人来说,这样的天空很有美感,虽然相当高冷,但比任何谎言都要干净,比任何虚伪都让人感到温暖。
  冬至日,其实传递着春天的消息。今晚我要吃一顿饺子,以此,不忘人生初衷,不负岁月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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