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断章

（一）

白天空闲，与同事围着操场散步，看见阳光下那么多孩子，在厚墩墩、软绵绵的草坪上翻滚玩耍、嬉戏打闹极羡慕，恨不得也加入其中，折折跟头、做做侧翻，但实在是年龄不相宜，一姐妹说：“咱如果现在跑到草坪上翻跟头，大伙儿非得把咱送医院不可！”“就是就是！晚上放学后没有人了，咱们一起来玩好不好？”“好呀！”

夜幕终于降临了，白天喧闹的校园安静下来，几个老家伙悄悄结伴溜入操场，先围着操场慢慢散步，观察观察敌情，见很安全了，就悄悄潜入草坪，逐渐接近灯光的背影处，躲开门卫师傅的目光，开始穿越时光隧道，扑向青草坪，回到三十多年前的孩童岁月……

先用手试一试，草上没有露水与白天一样干松。躺在软绵绵的草坪上感觉真舒服呀！四肢放松地平铺在大地上，与又厚又软的青草，做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还童心未泯地温习起童年时代翻跟头的游戏：弧形侧翻还是可以的，居然还能够双手撑地连续侧翻两个，双腿朝天但是没有伸直的，姿势一定也不优美，可毕竟翻过去了；同事夸我身体还算轻巧，她也双手撑草准备侧翻，却双腿蜷缩朝上，静止几秒又落下来没有成功，惹我们哈哈大笑；侧翻不行咱头朝下翻跟头总可以吧！看白天孩子们像球一样翻转着身体，真羡慕呀！刚把头亲在草上，马尾辫散了，原来受到挤压的塑料竖卡断了，不管它了，随心而乐是真的。散着长发继续翻滚，一小心翼翼的姐妹说：“咱们可以打滚，但不能折跟头；亏折脖子、扭着腰，可值大了”也是，毕竟是几个不惑之年的女子了。

折跟头不可以咱做俯卧撑吧！开——始！四肢着地，又温习起少年时代的俯卧撑，一个、两个……姿势半点也不标准，虽然按照标准要求自己，发福的身体失去了儿时的灵巧、敏捷，不过那一招一式可是半点也没有含糊。嘻嘻哈哈，双臂无力地趴下了，脸也贴在了草上，那感觉真好呀！丝毫没有觉出青草的扎人，仿佛与之亲热地融为一体了，自己的黑发也变成了柔韧的青草，四肢里流动的是绿色的汁液，身体长出的根须，与青草的根紧紧相拥一起握住土壤，一块儿同呼吸、共命运，达到了我是草、草是我的境界。

一号长的小巧玲珑，属于比较文范的那种类型，不过架不住我们长跟头、竖直立的折腾，也蠢蠢欲动起来。她躺在草地上，让我为她压着双腿，她老人家要仰卧起坐。好嘞！我伸开胳膊，双手摁在了她的腿上，她开始用力抬起上半身子，一个、两个的做起来，边做边笑着说：“这样运动可以减‘救生圈’的”呵呵，注意养生的她，时刻忘不了“减肥”二字。

二号是真文静的那种，除了哈哈大笑敲边鼓外，是不真正付诸行动的。草上有没有露水呀？草汁会不会沾到衣服上呀？切！不许装淑女！过——来！否则就惩罚你！她赶紧脱了鞋子，脚穿袜子、手提鞋子，先试探着踩到青草上，最后竟然也蹦来跳去，温习起儿时的功课了。 我这个三号是最欢的一个，扑到草坪上先来一个亲密接触，接着双手撑地来两个侧翻，在啧啧的赞叹声中，我又连续翻了几个，最后因为骄傲和兴奋，笑瘫在厚墩墩、软绵绵的青草上，四肢铺展仰望夜空，星光真美丽呀！想起了一首儿歌：“小星星，亮晶晶；白天睡，夜里醒。一闪闪，眨眼睛；看宝宝，笑盈盈。”北斗七星的勺把慢慢移动了，偶有夜航的飞机掠过，两盏灯一闪一闪地似乎与星光媲美。

躺在软绵绵的草坪上，感觉真舒服呀！童年的游戏也让我们这些平时学生眼里文静的老师，在夜晚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二）

在这个世上活着，有时根本就没有忧伤的权利，没有！国庆假期只有几天的工夫，再次坐到办公室的窗边，看窗外曾经铺满水面的碧绿荷叶，竟然都枯萎、发黄了，几乎寻不到一点儿生命活力的痕迹，只是短短的几天，那满塘的荷叶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春天，看它们从平静的水面探出嫩绿的尖尖角，慢慢地铺展开身体；慢慢地显出圆形；慢慢地轮廓越来越大，上面会有晶莹的水珠，把碧绿的荷叶当做表演的舞台，调皮的滚来蹦去；慢慢地宽阔的水面被这群绿衣仙子覆盖……当它们恣意生长的时候，污泥下的嫩藕一定也在拔节、长粗，藕眼越来越多，藕节越来越长吧！

闲暇时会到池塘边散步，淡淡的清香气息弥漫周围。微风吹来，这些绿衣仙子就会翩翩起舞，风若大一些，它们就会像训练有素的一群舞蹈演员，动作一致地或者向北或者向西，展示优美的舞姿，露出因贴近水面而变成浅绿的裙袂，或者来一个柔情的翻滚，或者恢复田田沉静的最初模样。

不知不觉就到了如火的六月，抬眼看看满塘的碧绿，会使人觉得神清气爽、疲劳尽释；亭亭玉立的荷花，含苞欲放如同母亲刚刚出锅的小尖馒头，中间鼓胀的似乎要破裂开来；半开未开的粉荷，似张非张的花瓣，若隐若现的嫩黄花蕊，无不吸引着游人的目光，挽留着赏者的脚步；盛开的荷花，最外层的花瓣似坠非坠，而绿色的小莲蓬已经开始暂露头角了……佛家宣扬的极乐世界，是布满莲的世界，每一个修炼成佛的觉悟者，涅槃之后会化为一朵圣洁的莲花，那是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欲望的美好世界。正因为它的澄澈、品位和格调的高洁，才有了周敦颐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千古感叹！

转眼就到了秋天，池塘周围的依依垂柳，仍然苍翠着；唯一的那棵白杨树，似乎为了迎合水面的景象，迫不及待地抖落了叶子，根根伸向空中的枝条，孤零零地顶着一两片残存者，像只没了尾巴的鹌鹑；抽穗结籽的野草，还没有完全枯败；如同暮年老人的芦苇，顶着一头白絮在随风摇曳；只有紫色的喇叭花，攀援在一片衰败的藤蔓植物身上吹响了号角，显得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好像没心没肺一般开得正艳；水中那碧绿玉盘的田田荷叶萎缩了，曾经粗壮、多汁的莲梗变得细小、枯干，有的从中折断，使萎缩、枯黄的荷叶耷拉下头，无力地垂在水面上；只有几片稀稀拉拉绿色尚未褪尽的残荷，苟延残喘于一片干枯、狼藉的衰败之中。秋雨飘起时，不知敲打在残荷上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千年前的抒情诗人李商隐一定熟悉那种声音吧！他一定是在秋雨潇潇的时节，伫立水边看着枯败、狼藉的水面，不仅没有伤感多愁，反而灵光而至，才有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名句。 秋天又来了，明年的荷一定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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