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艳阳天

独自驱车回家，CD里播放着《月光水岸》，空灵飘逸的乐音把我浮起来了。
星期天恰好逢着重阳节，回乡下看望老母亲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秋阳朗照，一路相随，蓝天高远，郊外的空气到底比市中心好得多，我的心情在音乐的烘托下好极了。沿途看见有人在收割后的稻田里翻晒，却并无一人敢焚烧稻草，这简直是个奇迹。今秋空气质量好，要归功于市政府禁烧秸杆措施很到位，处罚也很严厉。若能长期坚持，形成习惯，那就不用村村寨寨搭棚子死守了。
刚进村子，我就看见村支书的车停在路边，几个人拉着皮尺在地上丈量着什么。我停下车，探出头去一问，原来我们村要安装路灯了。有人惊呼：“林教授，你回来了！”似乎招呼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车。我的白龙马一周前打过蜡，通身雪白，光芒四射。待我把车在自家院子里停好，出门看时，丈量的一伙人已经到了我家附近。他们在我家房前屋后各打了两个石灰做的记号，不久就要栽电线杆。一个生产队长跟我搭讪：“林教授，你搞得好啊！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这话听来很受用的。我没有官衔，平头百姓一个，人家只好这样称呼我，我能理解的。
老家要安装路灯了，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啊！我退休后，若是在村里盖一幢别墅，偶尔回去散散心，呼吸点乡下清新的空气，再劳动劳动，种点小菜什么的，那样的晚境就有意思多了。
老家正在修高铁，成都到西安的高铁从我家屋后几百米处经过，和阳安线几乎并行着。听母亲说，修高铁的时候，三组的曾幺娃闹事，不许高铁从他家旁边过，还把工程队挖出的竹根抱起来堆放在铁轨上。铁路上怎么跟他谈，他都不答应，甚至补偿很多钱给他，他也不愿意，一直浑闹，结果被铁路上的人打了。铁路上又来车拉他去住院，还出钱请三组的村民去伺候曾幺娃——这是何苦呢。曾幺娃今年六十多了，做人行事比较古怪，头发蓄得老长，扎个辫子，老道一样。民不与官斗啊，况且了，修高铁是好事，怎么能阻挠国家大型工程，破坏国家建设呢？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两个姐姐和弟弟都回去了。我们一起忙着收拾园子，种大姐带来的芹菜和油麦菜，顶着烈日给树林里喷锄草醚，给蔬菜浇粪，喷农药，扯掉丝瓜藤，打扫院子里的卫生……忙了好几个小时。吃下午饭的时候，一大家人围了满满一桌，今年的最后两块腊肉被我们解决掉了。我提了重阳节的事，没有人显出特别的谈兴。老家不兴过重阳，我们只是在默默地尽着孝道。
没想到走的时候，母亲要撵路。她说一个在老家待不住，蹲监狱一样难受，要去我弟弟家住几天。没有人能阻止她，包括我。于是大口袋小口袋，把剩下的饭菜全部装上，甚至她刚窝好的一盆浆水菜也带走了，白龙马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迎着落日的余晖，我送母亲去弟弟家。一个人从江南岸返回的时候，我又打开了车载音响，《月光水岸》像水一样在车里流淌。我很享受这种一个人骑行的感觉。命运对我真是不错，年近半百，有了自己的爱车，陪着我一起慢慢变老。白龙马会带我去很多的，很远的地方，见识无限的远方，不至于让我的晚年孤单寂寞。
回到自己的家，我洗完澡后换了一身衣服，是学校发的古里古怪的太极服，穿上简直就是个道士嘛！可惜我没有曾幺娃那样的长头发。晚上电视不好看，被老婆拉扯着去学校练太极拳。我这一身行头把他们笑死了，都说我是《走西口》里的裘老板，太像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像。
老了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回回老家，打打太极拳，一群老家伙在一起乐吗？
2013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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