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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空谷

2020-09-20叙事散文文珺
空谷出城二、三里,有一个小小山谷。四年前曾经去过。今天忽又想起,遂打车前往。风很轻,正午时分,阳光很好。这样的日子,很合我此刻恬淡的心境。小路上,一只鸽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时走时跳,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我。忽然想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走,我不送
  
  空谷
  出城二、三里,有一个小小山谷。四年前曾经去过。今天忽又想起,遂打车前往。
  风很轻,正午时分,阳光很好。这样的日子,很合我此刻恬淡的心境。
  小路上,一只鸽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时走时跳,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我。忽然想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小路二侧,深秋的各种荒草,呈现出某种成熟和衰败的景象。芨芨草在地头上前仰后合,干枯的穗子,在秋风中不停地向泥土点头。药蒿子,暗藏着一种成熟的玄机。褐色茎杆,潜藏着某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结满了籽实的穗,夸张地下坠着,一些憋不住的籽儿,纷纷逃离枝杆,向草丛奔去,以最快的速度寻找投生或是轮回。人轮回可以变猪变狗变神仙,不知植物们轮回之后是什么?但如果可能,来生人愿做一株植物。狗尾巴草,在低处的山坡上风情成行,它们招摇过市,大声喊叫,引来了一群正四处闲逛的麻雀,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一片小小的白杨树林横在眼前。暮秋,白杨的叶子变得金黄而明亮。这让一棵普通的白杨树,忽然靓丽起来。叶子,是蝴蝶前生的梦想。那些翩翩欲飞的蝶们,无声地向另一个世界飞去。来生,它们定是一只只美丽的蝶,飞舞在尘世的角角落落,翩跹着人们爱情的梦想。轻轻地走进去,脚下的树叶,柔软而强劲,它们甚至遮掩了大地一些裸露的伤痛,让周围的一切明亮而美好。掉光了叶子的树杆,笔直而坚挺。一种新生的力量,正在某一棵树杆里暗暗涌动。
  旁边的小坡上,长着七、八棵树沙枣树。树梢上结着一些金黄的沙枣。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好好见过结在树上的沙枣了。它们的娇俏玲珑的样子,都马上成记忆里的事情了。小时候,霜降一过,我们就拿了木杆和袋子,到十里之外的沙漠里打沙枣。傍晚,夕阳追着回家的步伐,我们拖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和一个大大的袋子回家。打回家的沙枣,一部分被我们当作零食来吃,另一部分,被母亲晒干了,磨成粉和着少少的一点面粉,给我们做馍馍吃。那馍馍,有时香甜,有时苦涩,但都被我们一点也不剩的吃了,同时咽下的,还有略带苦涩的少年时光。如今,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结了沙枣的树了。人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故乡,一些风物,就渐渐地变成了记忆里的事情。有时想起,有时忘记民。小城的街上,也有几棵沙枣树,但由于天气常年都很阴冷,是很少见它能结沙枣的。
  树很矮,我登上小坡,几乎就完全看到它们的树梢。拉过树枝,几颗金黄的沙枣就到了我的手中。来不及细看,急忙将那几颗沙枣放进了嘴里。立刻,那种涩涩的,带着丝丝甜味的感觉就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同时,少年时期某一种涩涩的甜也在心头弥漫开来。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一生无论走的多远,味觉或是对某些事物的好恶,却永远停留在童年阶段。小时不喜欢的人或是事物,一生也喜欢不到哪里。即使,后来有机会发生了改变,但那种感觉,却如长了根一样,牢牢地盘结在心里。
  夹杂在树林中间的,还有三五棵红了叶子的杏树。在这小小的山谷里,不知它结过杏子没有。或者,只是春天里一场灿烂而煊丽的花事,荼糜了自己青春最好的时光,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当若结过杏子,那杏儿就叫山杏儿,象一个山野女子的名字。那个女子,她曾经大声野气,唱山歌,摘野果,赶着自己的羊,在荒野里游荡。那些叶子,散发着一种醉人的嫣红。每一种生命,都有其最为煊烂的时刻,那一种生的极致,有一种令人绝望的美丽。有几只喜鹊在树林中来回穿梭,有时戛戛地叫上几声,有时半天沉默不语。山谷,是它们的世界,它没有必要向偶然闯入的人解释它飞来飞去的原因。
  没有人,山谷显得很空旷。鸟儿们的叫声隐约传过来,似乎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但细听又似就在头顶的。一只鸟儿,有了一片树林,就有了终其一生的幸福。它们打闹嬉戏,恋爱成家,哺育新生的一代。然后,在枝头跳跃,玩耍。有时,登上山头,眺望一下远方的云朵,有时,什么也不做,就在自己的世界里静坐。人却不一样,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那一样都不会轻易的放过。红尘深处,人们宁愿脚步匆匆,奔波忙碌,却从来都不懂得在风轻云淡的日子,悠然地看一只儿的飞翔,看一片云的飘然。
  一棵干枯的树杆上,站着一只花翅膀的啄木鸟。精致的头部,随着在树杆上的敲打而有节奏地晃动。一边忙碌它的事业,一边发出一种清丽的叫声。这让它的工作充满了一种诗意的快乐,很象一个且歌且舞的艺人。
  时隔四年,这里的许多树都长大了。在这个干旱的小山谷里,这些树活着也很不容易。因为它们正处于二个县的交接地带上,没有人愿意轻易的给这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山谷,白白地送水或是送电。世上人,多追求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有时只是人在绝望时的一种幻想。有的人在修心,有的人在修身。修心的成了佛,修身的成了人。人佛之间,很远也很近。
  谷的深处,有一个殿堂,叫“观音殿”。是一位叫徐红的居士化缘修建的。为此,几乎倾其所有。一个人,一生有一个执着的信念是令人尊敬的。常在小街上看到那个年近六旬的妇人,高大的个子,慈善的面庞。每初一、十五和一些信仰佛教的妇人来诵佛经,以求心灵的安静。渐渐地,这里的香客也多起来了。有一些香客,来此地拜佛,有一些人,裁一些树,种一些花草。渐渐地,这个空空的山谷不再空旷了,成了附近小城和村子里的人们闲暇时刻前来探望的地方。昨天,他来过;今天,我来了;或许,不远的日子里,你也就来了。正如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也,也就成了路。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殿门紧闭着,观音娘娘云游去了,只有我等俗常之人,在这个空旷的山谷里独自行走。
  在这个小小的山谷里,另还有一家佛殿,也有几个提着香袋的老妇人从殿里走出来。殿前面的一块牌子上写着“青龙山悬空寺”,看着不太明白,不知和邻县永登的青龙寺有着怎样的关系。猛一抬头,却看半山腰里有一座小小的亭子,亭子前面也写着三个蓝色的大字“悬空寺”,难道,是因为在半空中悬着的这个亭子而起的名吗。正在诧异之中,却看到有一个牧羊人,高高地坐在那个亭子前面的一个护杆上,正好奇地向我张望。这样的日子里,一个单身的女子,在一个空旷的山谷里行走,当然会感觉奇怪了。
  而更奇怪的是我自己,我一直在想,这个小小的山谷里,难道也充满了纷争吗?观音娘娘殿和隔壁的悬空寺,谁有谁的香客,谁有谁的朝拜者。难道,这里也不安静吗?那么,来这里朝拜的人,又求的是什么呢?
  那个牧羊人,看了我半天,终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接着放他的羊去了,等我再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正翘着腿,仰面朝天躺在那面山坡上。他的羊,悠闲地顺着另一面山坡往上走。在这里,羊有羊的追求,人有人的世界。他或许哼着一首歌,或许正闭着眼睛遐思。此时,这个山谷,就是他和他的羊群的。其他,一切都是多余。
  我慢慢地向谷口走去。迎面,一个少年吹着口哨走来。
  他大声问我:山里有什么?
  我说:山里有座庙。
  他问:庙里有什么?
  我说:庙里有个老和尚。
  他又问:老和尚说什么?
  我说:老和尚说,山里有座……
  少年大笑,空谷里余音袅袅。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13-11-4 21: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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