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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追忆外祖父

2020-09-19抒情散文絮儿飘香

追忆外祖父从清晨出发,当晚霞占据的最后一个山头被夜色吞噬掉时,我终于抵达了外祖父家。迎我进门的是已近古稀的舅舅,他乐呵呵的拉我上炕,然后捧来珍藏已久的松子、核桃、野果等小食品,又准备煮茶……看着舅舅满头白发,弯着腰忙东忙西的身影,我心头涌
追忆外祖父
  从清晨出发,当晚霞占据的最后一个山头被夜色吞噬掉时,我终于抵达了外祖父家。
  迎我进门的是已近古稀的舅舅,他乐呵呵的拉我上炕,然后捧来珍藏已久的松子、核桃、野果等小食品,又准备煮茶……看着舅舅满头白发,弯着腰忙东忙西的身影,我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于是,勾起了对外祖父的追思……
  煮罐罐茶是外祖父每天的必修课。早晨天不亮就着手生炉子,坐上水壶之后,便把我连同被褥从炕前挪到炕后,生怕被火星溅到。然后取出煮茶的家什,点上旱烟,一边吸着一边往火炉里添加柴禾,等水烧开。很多时候,我都静静的躺在被窝里看外祖父憋足劲吹炉子,或对着旱烟嘴猛吸,抑或慢条斯理的重复煮茶的程序……偷偷笑或默默发呆,外祖父总在我出神或傻笑的时候冷不丁捏一下我的鼻子,说两句鬼精鬼精的话,我嬉笑着把头缩进被窝,待他不备又踢开被子,猛吹刚烧旺的火炉……
  外祖父煮茶的火炉小巧且耐用,三五年不换也一样牢固,好使。我小时候总爱用手去掰那几个土坯子,火炉就这儿少一角,那里多个洞,常常呈现出一副多灾多难的苍桑感,但这模样并没影响茶的香味,反而让人惊叹外祖父煮茶的功力。
  外祖父会把第一杯熬好的茶和一块烤得黄澄澄的玉米面甜馍馍给我,童年的早饭似乎都是爬在被窝里享用的,只要有外祖父的日子。
  吃饱喝足之后,一天的劳作随着天空放亮开始了。我拽紧外祖父的衣襟缠着他带我去放牛。外祖父家住在林区,可他总要绕很多路才把牛赶到坡上。因此,我常常抱怨,外祖父却笑而不答。说得多了,他会摸着我头说“长大后你就懂了。”而今天,外祖父家村子附近的林场已成为国家重点保护区。细思量,冥冥之中外祖父早就预见了吧!
  小时候,最开心的事莫过于随外祖父去放牛。出门前,外祖父总要背一个大背篼,好在回家时捎一些嫩草晚上给牛吃,而这个背篼则成为我记忆中的第一个摇篮。多年后,有一个画面在我梦中一次次出现——
  晨曦刚露出山头,大地还沉浸在一片朦朦胧胧的红晕之中。在通往林子的一条山间小道上,一头老黄牛甩着尾巴领着两头小牛崽,赶牛的是一位手提镰刀,背着背篼的老人。大清早,难道老人喝醉了?看他东倒西歪的样子甚是好笑,细一看,才发现是背篼中一个小人儿作怪——那就是我。我站在背篼里时而前爬,时而后仰,时而雄鹰展翅,时而金鸡独立……这些古怪的动作令外祖父如醉汉一样,我却“咯咯”笑个不停……现在想起都能记得外祖父脸色铁青,胡子上翘,嘴巴倾斜的模样,但已不记得外祖父是否因此而真正的生气或发怒?
  玩累了,闹够了,便在“摇篮”中昏昏欲睡,等把牛赶到坡上时,外祖父已筋疲力尽,但他却顾不得歇息片刻,放下背篼提起镰刀就割草去了。我又来了精神,爬出背篼,跑到山坡上摘野花、捉麦蝉或折些树枝编帽子……。
  最难忘的是追着一只刚出窝或寻找食物归来的野兔满坡满洼的跑,那时外祖父一定提着镰刀远远的看着我笑,吃草的牛儿也会仰起头,甩着尾巴边咀嚼嫩草边兴奋的“哞哞”乱叫,好像为我加油喝彩!只到我定格在某一处时,外祖父便扔了镰刀飞也似的跑过来,外祖父知道,我笨拙的小手定会抓坏那些或熟睡、或发抖、或四散逃开,走不了几步却跌倒在地的雏兔和野鸡,我被外祖父强拉着极不情愿的坐在离它们几尺开外的地方,那种渴望摸一下的心情如同一把锄头挖得胸口焦燥不安。好半天“安抚”之后,我终于答应只远远看着,外祖父才又去割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悄悄找来一根枝条,小心逗玩那些“可爱的小天使”,看它们把树枝当成食物而张嘴的样子或吓得颤抖着缩成一团的憨态忍不住“哈哈”大笑。只到外祖父一声大吼“牛吃庄稼!”我才猛然记起外祖父的叮咛“看好牛,别让糟蹋农田”,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外祖父已兔子般窜过去三两下轰远了牛。“你这娃,一点不懂事!”外祖父瞪着我用训牛时的口吻说。他少有的婆婆妈妈,我低着头不敢出声,更不敢狡辩,从懂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有损庄稼的事,对外祖父而言就是天大的事!好在外祖父见我无语便悻悻离去,而我确实已后悔不已,便乖巧的看着牛吃草,再也不乱跑,更没了逗那些“小家伙”的兴致。
  当太阳赤裸裸的从头顶直射向地面,再也没有早晨的矜持时,外祖父背篼里的草已满的装不下了,要用一根草绳绑着才能背回家,牛肚子也像吹起的气球涨得鼓鼓的,我饥肠辘辘的催着外祖父回家。外祖父边收拾镰刀边哄着我,然后背起高过头顶好几倍的草背篼,一边吆喝牛一边牵着我往回赶。回家的路是漫长的,甚至有些遥远。走不了几步,又乏又饿的我便死活不肯抬脚,早忘了出门时信誓旦旦的承诺“自己走回家!”而外祖父也一次次的相信我的谎言,可结果如出一辙——外祖父背的草背篼,怀里还要抱上我。偶尔有一次抱回家的还是鼻青眼肿,满身伤痕,在给外婆状告外祖父时,总不忘搭上那头该死的老黄牛。
  老黄牛是外祖父家养的最温顺,最老实,最有爱心的一头母牛,外祖父家的牛崽都是它的子孙,但它一点也不好大喜功,生儿育女、耕作农田、甚至走路也安分守己,它的特点却成了祸端的根源。有时兴起,我两脚并拢双手拽紧牛尾巴,牛走一步我跟着移一步,幸运时安然无恙的回家去。而大多时候,被牛屁股撞了脸,让牛蹄子磕了脚,或被牛屁熏的头昏脑涨,若遇到消化不好牛拉肚子的时候……哭着喊着回家的一幕时常上演,外祖父被数落的情景也历历在目,而今天想起却是那般幸福。
  外祖父对亲人的呵护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感受得到,对邻居朋友也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无论谁家有“红、白”事,外祖父都是从头到尾的帮忙。砍柴挑水的力气活,外出购物的跑腿活,取馍馍端盘子的零碎活样样都干,其实外祖父干总管那才是把钢用在刀刃上——只叫一个好!而我却陶醉于村子里死了人守灵的夜晚。
  每次有外祖父守灵的夜晚比唱大戏还要热闹,无论男人女人还是大人小孩都围在外祖父身旁,站立或盘腿坐在地铺上听他说书。主家对外祖父的到来格外热情,只要外祖父在,那种伤感场面似乎就没那么强烈了,他以自己的方式宽慰那些正处于悲痛中的人们。外祖父把帝杨将相的佳话、善恶活灵活现的说给自己的邻里乡亲。时不时还抖个圈子让人急的大叫“后来呢,后来咋样了?”看外祖父不紧不慢地取烟,端茶。早有性急的边递烟边说“点上,点上”或端着茶说“满上,满上”外祖父悠闲的吐一口烟,又把人们带入“大破天门阵”的厮杀场面;伴着手势,表情、声调,大家耳边传来岳母“精忠报国”的叮嘱;那一阵阵马蹄声不正诉说着关羽“夜走麦城”的凄惨吗……大家屏息静气,直把外祖父围个里三层外三层,连做夜汤的大师傅也赶来凑热闹。待忙完事回家,只见外祖父满嘴血泡,两眼红肿,而精神却好的出奇。外祖父让那些从没走出林子的人记住了很多很多历史名人,在他们纯朴的本性里又加了一条——嫉恶如仇!
  小时候的冬天格外寒冷,人们赖在家里暖热炕,或找个墙角晒太阳,享受一年里难得的轻闲时,外祖父已在果园里忙活了,修剪枝条,分树叉(用细绳子将挨得很近而又不能剪掉的树枝绑着分开,挂果时就能吸收到阳光的照晒)、刮生病的树皮然后再涂药……每一个程序都耐心而精细,与儿女打闹争吵时外祖父大发雷霆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孩子们无法理解外祖父对树比对人好的行为,无论多么不满,外祖父依然一如既往的护理着树,修剪树枝,上粪,灌水。
  上粪,灌水的土坑是天不冷,地没冻时外祖父就挖好的。别看这个围着树身的一个小土坑,它的学问可大呢!外祖父说土坑不能太深,太深天冷时会伤了树精,再灌水施粪不冻死就是奇迹,更别说结果子了,但太浅也不行,上的肥料吸收不上,功夫白搭还养些杂七杂八的野草,得挪出时间拔草就更麻烦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外祖父去果园看他干这些活,他常说冬天的果园冷冷清清只有黄叶和枯枝没啥看头,但这一切都是为春天满园子的花香积攒力量,储备养份!人也一样,只要经得起冬天的鞭打,剩下的任意一个季节都是精彩的!不知这是外祖父从戏文里知晓,还是从“四大名著”中看到的一句话,对于幼年的我就像天书一样深奥,即使二十多年后,我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因为每到人生的冬天我都举步为艰,外祖父看到该多么伤心啊!
  多年以来,我时常沉浸于和外祖父在一起的日子。每当有一点点的成功忘乎所以时,好像外祖父就站在我面前说“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当我因一点点的不如意失落,萎靡不振时外祖父的话又萦绕在耳旁“只要尽了最大的努力,就无怨无悔,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以平常之心对待!”
  想外祖父的日子宛如一股甘露沁人心脾,又似冬日里一缕和煦的阳光暖意融融。我常常感动于外祖父本本份分做人的平和之中,感动于被宠着护着的美好时光! [ 本帖最后由 絮儿飘香 于 2013-12-10 10: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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