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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磕头拜年

2020-09-19抒情散文梅青
我们村是一姓大村,都姓梅,也就是说几百年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始祖,过年时还是要磕头拜年的。这年,我在老家养病,过年时,因为双腿活动不利,就没法出去拜年去了。年三十陪爸妈守夜,过了午夜,我正提着拐进里屋要休息,父亲跟过来嘱咐我:明天起早点,去西
我们村是一姓大村,都姓梅,也就是说几百年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始祖,过年时还是要磕头拜年的。
这年,我在老家养病,过年时,因为双腿活动不利,就没法出去拜年去了。
年三十陪爸妈守夜,过了午夜,我正提着拐进里屋要休息,父亲跟过来嘱咐我:明天起早点,去西屋教起你爷爷,吃饭前别忘了给你爷爷拜个年,你爷爷年纪大了,磕一个就少一个了,人老了,一年里都盼着呢。我连声答应着。
爸爸回头要走,又瞥见我手里拎着的拐,顿了顿,不放心的说:腿实在不方便的话,你爷爷也不会怪你的,你生病住院的这一年里最挂念你了。这一年他生活可细了,什么也舍不得吃舍不得买,只要你好好的比啥都强。
老爸又唠叨起来,我心里有了一点厌烦,但转即想到这大半年都是母亲在医院守护我,父亲在家照顾爷爷,操持家里惨淡的光景,还要为我治病用度费心伤神。每每只能半月去一次,每日电话里嘘寒问暖食饮餐宿的问道。其实父亲心中有更多的思念,眼下我终于在他身边。那些记挂都化作各种的唠叨嘱咐。
想到这里心中便泛起了丝丝的酸凉。我忙打断父亲:我腿慢慢跪下是没事的,起来叫弟弟扶起来就好了……
父亲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回屋去了。
其实,我心里早打了主义,腿脚再不灵便也是要给爷爷拜年的,叫爷爷看看我恢复的不错,好放心。不过夜里我一直思量老爸说的话:爷爷真的很在乎而且盼着。打小着爸爸叔伯们起大早天没亮就去串门拜年,只是新奇,或来只觉是习惯,再者就是过年人多图个热闹。现在腿不好不能去拜年,反倒有些遗憾。
大年初一一大早叫起了爷爷,饺子盛满了,摆好醋碟,爷爷入座前,弟弟扶我给爷爷缓缓的磕了头拜了年,我心里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放下了一大块石头,踏实多了。老在一旁下另一锅饺子,立足看着,不停地说慢一点,见我起来了,很欣慰的说,快陪你爷爷吃饺子吧,一会就有拜年的来了。转过身,伶俐的搅动了几下锅里的饺子。
爷爷满嘴里说你腿不好别磕头了。但看得出爷爷心里是高兴的,我能确定的是这高兴必有爷爷看看我可以跪起而高兴的,另外是都有得到爷爷期盼的孙儿的拜年而高兴,我就不确定了。只觉得往年爷爷对我们拜年都显得满不在乎,可有可无一般,还说句社会进步了,以后不兴磕头了。
过后我才体会到,爷爷说这话多是不坦然的,里面有些无可奈何的“跟随”了“现代文明”的意味。其实作为年轻人,对于磕头大多不是喜欢或情愿的。不过习俗所迫,委屈求全了。也有大胆打破“旧俗”,不磕头只串门的,但作为同姓同宗同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直说不出来是什么来。
饭后就剩我和爷爷在家等村里其他人来拜年。爷爷年纪大了,也没有上辈的人健在了,于是,便在家里等着。我自是出不去的,来了人只能迎来送往端茶递水送烟抓瓜子给小孩子衣兜里塞糖,这些我也是勉强胜任,村里人都晓得我得了大病也不让我忙,我不能给来的长辈拜年也都很是体谅,在爷爷面前夸我恢复的好,乐的平素沉默惯了的爷爷笑的合不拢嘴,也话多起来。
估计拜年的人都来过了,我就趁着爷爷难得的兴致陪在茶几前喝茶嗑瓜子聊天。期间聊了好多拜年的事,说哪家人和睦,全家整队出发,浩浩荡荡,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挨家挨户的拜家,显得一家人团结,人丁兴旺,叫人羡慕佩服。也有几家人零落如散兵,稀稀落落,即使亲兄弟拜年总也不碰头,心怀耿耿,总躲着避开,让人不停地唏嘘。还有的人确实追随了现代文明的脚步,登门说点吉祥话儿,便算拜年。还有自恃年长辈高便不出来拜年了不免落得微词。
然而,大多村里,老幼都是磕头的,六七十岁的老人,腿脚灵便的还出门拜年,磕头显得那么诚恳自然庄重;年轻人小媳妇们有的不免扭捏不好意思,但也十分认真的;小孩子大多好奇调皮想在玩游戏似的,一路拜年一路装满兜里糖瓜子一路捡拾各家门前没爆开得火鞭爆竹,一路下来兜满包满,心满意足。
有趣的是除了没有可以磕头拜年的像爷爷这样的老人留守家中,各家里拜年的大军走门串户之际,多在路上相遇,南来北往或东西相遇,两家人路口相对阵,却不是两军对垒打仗的阵势,而是由各家带头的人领着给对面的长辈一一拜年,只见众人随着一句“给谁谁拜年了”应声跪下,一会起来,一会调整方向,又是跪下起来,两边人此起彼落,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尤其小辈,小孩子,一会儿磕了好几个头,紧张有趣。
我这么回忆着,如此我两年不能去拜年,想来还实在是让人怀念。那时的我对于磕头拜年还挺顾虑扭捏不自然,觉得是很难为情的事。现在不能拜年却有点失落遗憾,倒不是为自己的腿伤心,觉得丢了些什么。
爷爷也回忆起他年轻的时候的拜年,说那是初一一大早全村的老少去村东的大空地上,一字排开,辈分大年纪大排在前面,后面的便依次给前面的拜年,一如我们在路口相遇。这时的年轻人大多是不会穿新衣服的,一早下来,膝盖酸痛。
听得我心神驰往,想象那是多么盛大的场面。而如今,过些年迈只剩下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和我们后生,那膝下的黄金就更贵重了吧。怕是不会有磕头拜年了吧。邻村是个同姓的小村,听说已经不磕头了,只有几个老人之间还在坚持。
聊着聊着,爷爷的一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为啥拜年呢,就是为了区分大小辈分,长辈不图小辈一定怎么样,但一定要让小辈知道尊重别人。跟别人和睦相处与人为善。有过节的趁拜年调节矛盾化干戈为玉帛。

这似乎一句切中了年轻一代的弊病,他们自由开放聪明可爱,却是不懂得尊重人的,太自我,太自尊,乃至自私冷漠,他们膝下的“黄金”未免太贵重了。
磕头确实让人难为情的,正是这样人们放下看似高贵的尊严去礼敬他人,才显得可贵,也是可敬的。
我终于清楚了为什么没能出门拜年心中若有所失。也晓得爷爷对拜年的期盼和父亲的嘱托之下的深意味。
孔子尚礼,说不知礼,不为人。起初我只是觉得这话危言耸听,故作玄虚,陈腐愚昧。现在想想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新的文明确实大胜孔孟的礼教。当然,未必只有磕头拜年才算是礼。其他好多也被现代的文明占据而不见了。
然而,如今看来,哪有什么胜利和失败,确有进步,也有对美好的迷失和流失。或许,会有新的美好来弥补吧,我深信不疑。
来年,我的双腿想必一定康复了,必要弥补这两年的未能出门拜年的遗憾。然而,不免还是心中多有不好意思别扭,但感觉起来要放的开多了,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摸了摸膝盖……

[ 本帖最后由 梅青 于 2014-1-4 17: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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