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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同学不同命

2021-12-30抒情散文梁星钧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28 编辑


梁星钧 “只可惜我们同学不同命。”第一次听女同学昕幽怨地讲这句话,是在一个灯光融融的夜晚。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应邀去她的单身宿舍,我们聊读书,聊别……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28 编辑 <br /><br />
梁星钧
  “只可惜我们同学不同命。”

  第一次听女同学昕幽怨地讲这句话,是在一个灯光融融的夜晚。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应邀去她的单身宿舍,我们聊读书,聊别后的情形,在谈到迷茫的未来时,她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某种幽思,也触发了我的一些伤感。以至我后来多年都在寻味她这句话。

  面对这句疑问,我无言以对,也不敢抬眼正视她的眼睛,只低眼移向别处,但暗暗把这句话记牢了,这对我后来增进了解她,不遗余力帮她,都无疑起了潜移默化的重要作用,也影响了我们间的关系,改变了我们的一些人生命运走向。

  首先我们开始了刻苦学习,加入了全省中文自考的艰辛行列。因为当时我们没有多少资本,更没什么社会背景,我们惟一可取的就是读书学习,用更多的知识积累来充实自己,增厚自己,也渴望像热能的火山聚爆一样,我们盼迎着那一天。这已成为那个夜晚我们谈话达成的主要共识。

  不久县里招工,她兴奋而紧张地报了名。兴奋是再次面对机会,前次招考竞争太大,这次相对要好得多;紧张是担心自己落下的功课如数学不及时弥补就很难通过考试,因她上次数学的亏吃大了,这次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她信里这么谈时,我心里暗暗发誓要帮她,助她度过这个难关。她在信尾也是这个意思,直言不讳地热情邀请我,助她一臂之力,帮她顺利度过这个难关。

  正巧收信的当天是我生日(她肯定是特意安排这天让我收到信件),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收到一个女同学寄来的香饽饽的书信,字里行间洋溢着真诚而热烈的祝福:“你纯朴、真诚、勤劳,使我有幸进入友谊这个万紫千红的园圃,去采撷一束束象征勤劳勇敢和智慧的花朵……,我仿佛透过无际的天幕,看见你神采奕奕地样子,微笑着健步向我走来……”

  行进在下队的山梁上,读着这封香水浸漶过的白纸黑字信函,第一次感受着一个妙龄女子对我生日的深切祝福,我的心里顿时布满温暖,洒满幸福阳光;那一刹那,我也咬牙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助她度过这次难关,让她金榜题名,让同学必同命!

  夏热的屋子。我一口气喝完了她给我泡好的一大缸茶。我们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复习。我是有备而来的,选了三样东西:1篇《也谈速成数学》的文章,1本《北京海淀区数学习题集锦》,1册《高中数学知识手册》。我说,不管你怎么准备的,我的要求,你必须熟透这三样东西,里面的知识要全懂,习题要全能做,这样估计就差不多了。她感激地点头,柔声地答应了,又不断起身一次又一次给我的大水盅续水,我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喝水,缓解闷热,也抑制紧张。

  此时我们眼里彼此有了一些异样成份。这种成份,也只有我们自己才全明白,别人不管如何猜议,似与我们毫无关系。对此,她问过我,你怎么看待别人的“闲议”呢?我知道她指什么,似有准备又似冒失和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如真的就不怕说,如假的就当然怕了。她闻后嫣然一笑,脸色微红,胸脯紧了一下,目光有些躲闪,最后还是镇定自若地说,哦,我反正没意见,你酌情处理吧!  

  我实则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感旋涡。一方面我必须履行和兑现诺言,帮她把这次复习好,打个决定性的胜仗,一方面又对她动了隐情,尽管之中充满疑惑迷茫。那个时代,哪像如今的人们可直截喊出来,甚至都不能说,只能潜默在心,久久发酵,或腐烂了,或开出一朵微弱小花,却往往又经受不起风吹雨打。我们的故事,就只好捂着;她的质朴、温良,端庄的形象,就只好在我心底藏掖着。但我深知,我们定有“同命”的那一天,而且,这一天已为时不远了!

  她的考试出奇的顺利。虽忙中少做了一张论述题的卷子,但责任主要在发卷老师没有发,这一情况她已呈报上级主管部门,我也向相关领导作了汇报,在随后的补录中,她胜出了!这是一个可喜的消息,我得之已身赴另一个乡镇工作了,行走在下村的山路上,我的步子迈得格外有力,心情也格外好,蓝天、白云、飞鸟、森林、小河,在我眼里都变得温柔妩媚起来,活泛起来,似春光春水镶成的迷人景色……

  她执意分配到我这个充满艰辛的边远山镇来工作,根本不顾在县城医院上班的父亲的阻挠,一个人跑到县上找领导主动请缨:请派我到最艰苦边远的X镇去,我要锻炼和磨砺自己!领导被其诚意和难得的精神所感动,合计后同意了。这事我后来在她两年后离开时才知道,是一位知情的上司私下神秘地告诉我的,但我们这时已南辕北辙,正天各一方地正朝着各自不同的人生方向,描画着自己的生命轨迹。

  其实她来的那两年我们合作的很一般。再没有什么命不命的问题。她好像多数时间都昂着头,我却仍然是平静的。我们形成了某种天然反差,也形同陌路。单位也奇怪,偏偏安排我们同一个办公室。可是我们之间已无感觉,从未提起先前的事。她时常还刁难我,阴阳怪气跟我说话,给我设置障碍难题,我隐忍了许多日,最后终于和她从心里决绝了。致使她闷在心底的一句什么话几次都没能讲出来。

  一次是黄昏后,政府大院小门外的公路上,天渐黑了,只隐约可见天边的一丝光亮和路旁黑幽幽的苍劲黄柏,她从远处悠然而至,对独立小门边的我说,又一年快过完了,我们谈谈好吗?我略一惊,但立即想起她的一贯横蛮态度,半晌才平静地回她说,可以,但你必须改变一下态度。她闻后愤愤地抛下一句,哼,不愿算了!然后一甩屁股,几步跨上通往街道的土坎,黑影渐渐地消失了。

  一次是她直接来找我兑余额。她又重提老话,我虽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但也不想再听,便搪塞道,先弄账吧!那几处错误,你应该马上查出来。

  最后还是我去替她弄帐。她的桌上摆满了花生,我们边吃边查。最后好了,结果还是出在一处珠算问题,导致了余额的连锁错误。她见状伸伸舌头。我该走了。她又不失时机地重提旧话,我打住她,称自己还有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是没给她机会,尽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终于绝望了,在我身后,她愤然抓起花生,一把把撒向了窗外的空坝里……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她走前的茶话会我没参加,正缩在县城开会的一个旅馆里,埋头给她写一封临别赠言:

  “我们是同学。基本同命了。深值庆贺的事。不过谁人前面都还路长,都要好自为之。可惜两年以来,我们无缘交心谈心,工作配合也不愉快,非单纯的人所能为,大概因天缘吧。事久才见我们不合,不过几句真诚的话还是要送给你,谢你给我的一切关心关照,但我还是望你今后能脚踏实地些,不然你会出现更多孤独和漂泊,我没有主宰和预测人的能力,这仅仅是预感……”

  这个临别赠言她得到了。在她离去的时刻,我希望走出这个地方再看。她走得气绝而昂然。我们众多的目光远远送她而去,挥手的表情是多样和微妙的,我的心情也是难堪和复杂的。

  同学真的不同命吗?同学同命了吗?事后我反复问自己。时隔了多少年,我同样在遥望和追思,似乎是同命了,又仿佛一点也不同命,是同中的不同,又似不同中的某种相同。
                 (写于09,7,4 清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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