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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痛,无须说

2020-09-17抒情散文木门长子
我觉到痛了,在遭到猛的一撞之后,人便像麻袋一样被甩了出去。脑海里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地听到有说话声传来,仿佛有人在议论我,仿佛又不是。我静静地卧在地上,望着天空,身与心都好像到达了某种境界。是很奇怪的一次碰撞,我提了饭盒横穿马路,心里惦记着正
    
  我觉到痛了,在遭到猛的一撞之后,人便像麻袋一样被甩了出去。脑海里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地听到有说话声传来,仿佛有人在议论我,仿佛又不是。我静静地卧在地上,望着天空,身与心都好像到达了某种境界。
  是很奇怪的一次碰撞,我提了饭盒横穿马路,心里惦记着正躺在医院里等饭吃的兄长,没有看到周围有人,也没有听到电瓶车鸣起的“嘟嘟”声,却在遭受猛的一撞之后晕倒在地上。我似乎听到车主有意无意地骂了一句,也好像看到有人停下脚步,靠近我的身体,问候我的状况。但我却什么也说不出。
  说不出的原因很多,因为我不能确定应该说什么,出了事故是车主的错还是因为我的错。我只觉得疼,自左臂向上到达左胸,都被一种剧烈的痛疼拿捏住。周身热热的,似乎被热水烫过一样。
  “我要起来。”这句话应该是说给我自己的,因为并没有谁应答我的声音。人们的目光冷冷的,大概他们在看到我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会好好地站起来走开。
  但我的确是不能动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找不到任何支撑点。蒙眬中,我看到铁制的饭盒滚到了一边,里边红红绿绿的蔬菜洒了一地,有的已经被人踩烂。“我得再去买一份饭了!”心底有个声音说。是的,如果能够起来,我得再去买一份饭,因为兄长还在医院里等着我。而我进门时的样子也应该是笑笑的,保持一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身体也很健康的样子。这样他就不会太担心,而母亲也不会问东问西。
  但是,真的很疼,从左臂到左胸都在蔓延着一种针刺般的疼痛,让我的身子支撑不起来,让我的手抓不到那只滚倒的饭盒。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做那样才是最好。于是,只好躺着,让所有的思绪都安定下来。我得保持冷静,然后在冷静之后有一番正确到位的动作。
  车主终于走下了电瓶车,目光里含着很多的不耐烦。“你过马路要小心点,”他说,“我明明按喇叭了,你却没的听到!”我的眼光穿过他胖大的面庞射向远方。
  “我没事——帮我拿下饭盒!”那应该是我的声音,很细弱。他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弯下身子去捡饭盒。于是,我的目光转到了他的手上,五根手指,弯曲地伸向滚倒在地的饭盒。那手先是犹豫了一下,后是停顿一会儿后探出两根小心翼翼的手指。很显然,饭盒很脏。
  “你可以起来吗?”他说。
  “能,”我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能起来。”
  围观的人开始叽叽喳喳,说一些关心我的话,也说一些与我无关的话。我在他们的语音里再一次去看蓝白的天空,看那上面飘浮着的云。心底有一个声音升起又落下,最后彻底归于无语。我的心告诉我,此事没必要纠缠下去,我没有时间,我的时间还需要泡在医院里,做更多的事,让我的母亲和兄长安心。
  于是,我努力支起了头,把全部的力量压在了右胳膊上。“我得走,”我说。
  那个肇事的人并没有搀扶我,拉我起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一件深褐色的衣服。我明显地看到她的脸上涂抹着白亮的BB霜,也明显地看到挂在她脸上的一种温和的表情。这是第一个帮忙我的人,我应该记住她的脸。虽然她在瞬间就消失了,她与我并不相识。我心里叮嘱着。
  “送你去检查一下嘛!”车主胖大的脸下定了决心似的贴近我的身体,“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做检查。”
  “不!”我的回答很坚决,有着明显拒绝的意味。我知道他根本不可能陪我去做检查,说出来的那句话也多是应酬式的语言。我没有必要当真,更没有必要因为他的一句惺惺作态的话搅扰了我的思绪。
  直立起来的身子像一根晃动的木桩,东摇西晃,不能确定我到底应该走向哪里,哪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对,是饭盒。”我的心里翻了一下,“得再跑一趟饭店。”我把目光投向了别处,意图明白我所处的位置,最近的饭店离我有多远。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那个拉我起来的中年妇女已经踱到了马路对面。肇事的胖大车主也回到了电瓶车旁。我这才看清他的相貌,年纪,身高。他的长相还算温和,只是眼白有些多,三十岁左右,身材不高,一米七零的样子。但他的确很胖。他的一只手上戴了胶皮手套,露手指头的那种,另一只手却是光洁的——是帮我提回饭盒的那只手。
  “没事就好,”他说,脸上有些讪讪的。“你过马路还是应该小心点,是吧!”
  我没有回答。其实,我走在人行道上,不论小心不小心,他的电瓶车撞我都是没有道理的。按理他应该付我补偿,最起码也应该陪我到医院认真检查一下。但是,他的脸上明显带着很多的“道理”,时刻准备着一旦我开口就好好地理论一番。我没有时间和他理论,我得赶紧再去买一份饭。因为躺在病房里的人并不知道我被车撞倒的事,再迟点回去兄长和母亲都会很担心。
  我开始错过渐渐疏散的人群错过他,向着马路对面走去。这个时候,疼痛已经爬满了全身,不再只停留在我的左臂和左胸上。我似乎听到了肌肉的叫喊声,听到了神经在一根根崩裂。我柔软的心脏告诉我,我受伤了,而且还不轻。但我的还是急急地向前跑,踉跄得像一只受到过拍打的苍蝇,我得走,去做我的事,并且告诉我的母亲和正躺在病床上的兄长一切安好。
  我看着兄长吃饭,静静地像个正在长大的孩子,虽然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但此刻我还是觉得他是一个孩子。我帮他倒水,我的臂膀很疼,有些钻心。
  “好吃吗?”我说。
  “嗯!”他诺诺地应着。那一刻,我觉得我在长大,在成为一个可以呵护他的人,如同儿时的他呵护我一样。那时,他总是挥高了拳头保护我,让我在他那帮哥们面前很自信很自傲。今天的状况不同以前,他病了,是个病人,是一个需要我关心爱护的人。尽管,我的身子也很痛。
  擦手、洗脸、收拾碗筷,我看着他躺下,帮他整理好被褥,又转身抹了一把床头柜,像正常人一样对着他说笑,告诉他今天吃得还不错,明天应该再努力。他安慰式地笑了,手伸向了手机,也许他还要继续看那部四十集的电视连续剧,或者他只是用特殊的肢体动作告诉我他很好,不用我担心。
  医院的楼道很静。我身上的痛却在向楼道外漫延。“我得出去走走,去买些点日用品。”我说,“你睡会儿吧!”
  他“嗯”了一声。我听到自己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我去找了外科医生,听到了他们的诊断。“胸部软组织损伤,”戴眼镜的医生说,“得好好休息。”我没记得自己有回答,很懵懂地离开诊疗室,又很懵懂地回到兄长所在的病房。这时候的他已经睡熟了,呼呼地拉起了鼾声。我拉开了房间之中的窗帘,将他和我分在两个空间里,然后静静地躺下。胸部真的很疼。
  此后的三天便是迷迷糊糊的三天,是母亲在关照我。我起不了身,像只老朽的鸡婆一样,哪哪都提不起精神。“要不是医生找过来,你就这么忍着?”母亲的口气里明显含着有报怨。我的眼前忽地就闪出了那个戴眼睛的外科医生和胖胖的肇事车主,还有那个拉我一把的中年妇女。“我没事的,只是医生矫情!”我看着坐在对床的兄长和坐在这边的母亲,笑了。
  其实,我真的很疼,但我的痛只在夜里短信给了远方的爱人。因为,只有他才能帮我承受住这份疼痛。
  承受,有时候也是很累人的。所以,我的痛无须说……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5-2 16:2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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