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元旦“妃子村”

木祥
　　元旦的前夜，突然梦见四十年前去世的奶奶。奶奶是“妃子村”最为能干的女人，她瞪着细小而精明的眼看我上网，对我说：木祥我的孙子，我看见你的灵魂了。
　　我大惊，跪拜问道：奶奶，我的灵魂你怎么能看得到？
　　奶奶不屑地说：只要你上网，你的灵魂我就能看得见。我愕然。
　　奶奶却再跟上一句说：你要把灵魂卖给谁。
　　这时候，一阵鞭炮响起来。小区里响起了庆贺新年的鞭炮。
　　我心凄凄然。
　　
　　不管梦如何做，关于“妃子村”的文章还得写出来。 　　“妃子村”依然是一个很乡土的村庄。黑压压的房子，青翠的竹林，泥土的小路，拉直了的小河，还有满街里漫步的猪，沿山坡晒太阳和啃草皮、奶子女的母马。。。。。。。。 　　“妃子村”是我的童年，是我的故乡。心情好的时候，或者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妃子村来。今年元旦的早晨，我因为昨天晚上的梦心里有些沉闷，这种感觉有些让自己奇怪，这些年来，一些平白无故的烦恼，会莫名其妙地涌上心来。于是，我和妻子从丽江古城出发，到妃子村去过节。 　　十点出发，十二点就到了。路不好走，汽车停在了村口，象一个才从山上下来的人，一头一脸的灰尘。下车来，站在泥土地上，心里有些茫然。想不到一个年头已经过去了，又一个春天已经到来，村子里却没有一点节日的气氛。整个村庄都好象在沉默。这时候才想起来，和我国大多数乡村一样，妃子村从来不把元旦当做节日。一年的开始与结束，他们只认定春节。所以，村道上人很少，房子上、树尖上和竹林里都没有鸟叫，村子里最常见的鸟，大部分是燕子，它们还没有回来。 　　地上没有风，庄稼不动；行走的人，象庄稼一样沉默。 　　遇到的第一个熟人是“木荣”，木荣是我的“老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妹妹又嫁给了我的弟弟。今天是元旦，又在村口第一个遇到他，这真让我感慨。于是，我想起我从前写下的的关于木荣的句子来：“小时候，我在妃子村子读书、放马、下地干活。那时候常在一起的伙伴是木荣（是小名）。他和我家是隔壁。我们还只有十多岁的时候，两家的父亲都赶马出门了，就一起到田里去栽秧，打谷子，干大人一样的活。干活干得疲倦和无赖的时候，我们就在水秧田里打架，两个人身上、脸上都糊满了稀泥… …只不过，我们现在碰到一起，都不讲小时候打架的事了，都只讲小时候如何好玩。后来，木荣的妹妹嫁给了我的弟弟，我们又成了亲戚。前次我回家去，在村口的路上碰到了木荣。他支起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和我坐在一条田埂上。冬天的田埂，还长着生命力很强的“黄花草”，软呼呼的。田里的蚕豆开花了。我们吸着烟，晒着暖和的阳光。他说，他是去睦科村帮人砌房子的，头突然有点昏，就回家来了。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我的身体没有从前经熬了… …“
这些文字写得有些缠绵和伤感，象一首思乡的老歌，曲调舒缓，我现在看了还产生忧伤。 　　但这次与木荣见面，情况和上次有些不同。原因可能是木荣今天穿着一套崭新的西装，虽然质地不是十分讲究，但从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与往日不同的喜气。木荣说，家里杀了猪，又宰了鸡，他今天要请“亲家”吃饭。我知道，木荣的儿子娶了一个彝族姑娘，“亲家”从山上远道而来，他们虽然不知道今天是元旦，但还是要喝一番酒的。 　　木荣很诚挚地邀请我到他家去喝酒。 　　我和妻子都另有目的地，婉言谢绝了。这让我看到了木荣脸上露出朴素的遗憾。这时，他还很无奈似地摊开了双手，深感婉惜的样子，真让我感动。于是又站在家乡的阳光下，和木荣寒喧了一会。离开木荣，到了姐姐家。父母都不在人世了，在村子里，我的亲人只有哥哥姐姐弟弟以及他们的子女，但在这些亲人当中，却喜欢去姐姐家。十多年前，姐夫得了个莫名其妙的病死在了县医院，姐姐便没有再嫁，一个人带大了三个儿女… … 　　今天所看到的姐姐家的房屋，依然立在一片田野中。房子很宽，院子很大，但所有的房屋和围墙都比较矮。大门不大，个子高的人，我想可能会碰头的。所有的房屋上，那些瓦的颜色也是沉静的黑颜色。院子旁边有三棵枣树，两棵李子树，一棵柿子树。所有的树的叶子都落尽了，树枝的颜色，也都是黑色的。我喜欢柿子树上密密麻麻的柿子，颜色红得映人。院子的地里种着白菜、青菜、蒜苗、葱等等蔬菜，颜色很绿… …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村庄的样子。我喜欢的村庄就在这。 　　进了小木门，便看到姐姐在院子里做活，院子里静悄悄的，蜜蜂翁翁的叫声我们听得见，姐姐象是在自言自语，也好象是在骂不听话的猪… …姐姐不知道我们的到来，但听到门响，还是看到了我们。姐姐吃惊地叫了起来，双脚还不停地在地上跳动。看到姐姐活泼的样子，我很感动，很难想象，一个五十多的农村妇女，能有如此活泼的举动。随后，姐姐让我们坐了院子里的阳光下，便夸起了她新安的自来水，她家的沼气灶，她厩里的猪，还说起了儿子让她进城去带小孩，她怎么也不去，说是在城里呆不习惯… …姐姐和我们讲了一连串的话，都是高兴的事。说完，姐姐就去烧火做饭。 　　我和妻子也去帮忙，姐姐还打电话给大哥（村子里我的亲人，都有人在外面工作，所以，他们家里都装了电话），让他也上来吃饭聊天。烧饭的时候，姐姐还是忍不住和我们大声说话，说到高兴处，便手舞足蹈。听姐姐的话，看她无忧无虑的表情，我的心里十分温暖，慢慢开始感觉家乡的温情，田园的优美。阳光和蓝天，也重新出现在眼前，庄稼和草地，落叶，风，等等的一切自然朴素的事物，从前不容易感受到的美，现在开始真实的存在。 　　与姐姐、木荣和“妃子村”的所有乡亲们一样，我忘记了今天是元旦。 　　不过，关于奶奶的梦，她的眼神。关于奶奶与我在梦里的谈话，关于网络，还有我的灵魂，是不是已经被自己出卖，我依然觉得有些昏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