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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城墙的叹息

2021-12-26叙事散文萧湖听月
刚进城那会儿,只因自己像天上掉馅饼似的飞来横福,从乡下的穷苦丫头一下子变为有头有脸的城市人。欣喜若狂中面对这完全陌生的小城,因为这小城对我也有很多的陌生。一时我适应不了他,他也不能适应我,就生出了一些蜚短流长。那种非常冷漠的陌生,对于形单影……
  刚进城那会儿,只因自己像天上掉馅饼似的飞来横福,从乡下的穷苦丫头一下子变为有头有脸的城市人。欣喜若狂中面对这完全陌生的小城,因为这小城对我也有很多的陌生。一时我适应不了他,他也不能适应我,就生出了一些蜚短流长。那种非常冷漠的陌生,对于形单影只的我真是沦肌浃髓的寒冷。我无所适从地搬了几次租住地,后来搬到离淮师不远的一处住所。因为极度深寒的心境,四处游荡着的精神就发疯地想找一个没人的去处,能使自己飞逸的灵魂归窍。   在淮师的边缘,遗留一处残缺的古城墙。于是,我有机缘常独坐阴暗的城墙洞里冥思苦想。当然什么也想不出。就在这城洞里摸来摸去,孤独恐惧还是如影随形地蚕食着我。有一天,我被那种绝望逼得没办法,就用手抠这城砖。较量的结果是我的手指变得血肉模糊,而这城砖除了又沾上我的一点血外,纹丝未动。我的脸贴在这冰冷的城砖上,敲骨吸髓的寂寞穿梭在我的每寸肌肤,泪水汩汩而出。   在这幽暗阴深的墙洞里的日子,我与这古老的砖儿肌肤相亲着。我迫不及待的想去了解这些砖儿们,从这冰凉的肌体上直透出先人们滚热的气息。但这完全是我陌生的,我无法看透的场景。   就在那一刹间,我对自己说:“我能干什么呢?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只有访拜访拜我们的先人们,聆听一番他们的教诲。首先去看看这城墙的历史吧,也许我能从这浮躁中找到灵魂的归途。”   每每查到一点这城墙的资料,我都会无法抗拒地躲进这古老的城洞,和这群砖儿们相处一会,我和他们说话,他们也和我说话,只有在这儿,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又哭又笑,赦放了我所有的情感,能够在岁月的苍旻中穿行。   这城墙的美好时光一一的在我的面前驻足……   人类有很多事是很有讽刺意味,城墙用来保护自己的原因是因为战争的开始。在公元前486年(周敬王三十四年),日益强大的吴王夫差统兵伐齐。那时候交通极为不便,既没有火车也没飞机,为解决运兵屯饷的问题,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水路。吴王夫差还是个实用家,占有他国的强烈欲望,使他迫不及待的决定从邗城起引长江水,出射阳湖再向西北折向淮水。到了末口这个地方的时候,因“沟水高,淮水低”,舟船无法直入淮水。这样小小的智力游戏,没能难住这位被欲望塞得满脑子的君王,望着遮天蔽日旗帜浩浩荡荡的士卒,吴王命士卒“筑堰于北辰” 车坝入淮。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邗沟。吴王为了让自己更强大,推动战争的邗沟,没能挽救他的悲剧人生,最后他还是死在敌国入侵中。不过君主的悲哀和贱微的百姓相干不大,这邗沟给南来北往的客商带来极大的便利。而淮城这个小地方,却因战争之祸得经济之福,由于商船均在此盘坝入淮,使得聚集了人气,有了人也便有了市集,有了市集也就得到君王们的注目。   也就在公元前117年(汉武帝元狩元年),置射阳县,东晋时始分立山阳郡,此处便成了一座城。有了城,城里的人们开始漫长的建筑城墙的劳作,修筑这城墙,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乃至家人不受伤害,只有城池的坚固才能是安全感的最好暗示。   在这样的不断暗示中,老百姓管不得谁是君王,只有安全感是最真实的。君王的昌盛和衰亡由天来管。而可悲的是,任一个君王的强盛和衰亡,都是用数以万计庶民的生命来燔祭。可君王的统治意识是千变万化的,而且为了表示各自的权威,尽展自己的风格,隋唐时改变了郡建制,把郡改为州。隋开皇十二年(592年)“置楚州”。到了这时候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城墙已巍峨壮观了。   当诗人白居易面对这城墙,面对着做官朋友设下的美景,忍不住留下了一首《赠楚州郭使君》的诗:
  淮水东南第一州,山围雉堞月当楼。
  黄金印绶悬腰底,白雪歌诗落笔头。
  笑看儿童骑竹马,醉携宾客上仙舟。
  当家美事推身上,何啻林宗与细侯。   在写楚州城墙的诗词中,我很喜欢唐朝长孙佐辅《楚州盐壒古墙望海》这首诗,因为他有种气势磅礴的壮阔,你听:
  混沌本冥冥,泄为洪川流。
  雄哉大造化,万古横中州。
  我从西北来,登高望蓬丘。
  阴晴乍开合,天地相沉浮。
  长风卷繁云,日出扶桑头。
  水净露鲛室,烟销凝蜃楼。
  时来会云翔,道蹇即津游。
  明发促归轸,沧波非宿谋。   才情横溢的诗人们,面对美景总是绞尽脑汁用尽华美词语,让我们后人与之共享。但在大好景色的深处,更重要的是人们构建他时所赋予的希望。宋孝宗乾道年间,宋和金连绵不断的战火,楚州守臣陈敏为了保护国家,号召全城:“楚州为南北襟喉,彼此必争之地,长淮二千余里,河道通北方者五,清、汴、涡、颍、蔡是也,通南方以入江者,惟楚州运河耳,北入舟舰自五河而下,将谋渡江非得楚州运河无缘得达”,“今欲守其他,宜先修楚州城池。”于是他将楚州城进行大规模地修葺,在土城内外抹上石灰,加以保护,使这儿的城墙得到重视,呈现了鼓角凌霄雉堞牢的景象。   这楚城的城墙亦如人的命运,总是那么的不可捉摸。元朝时,这座城已是破败萧条无比。元末将军张士诚的部将史文炳镇守楚城时,于旧城一里许处另建了新城。   安全感是不论官和民的,安居乐业是人们共同的愿望。只有先解决了安全感,人们才能安居才能乐业。由是,楚州的历任郡守都十分重视对城墙的建造,进行了多次的改造和扩建。 到了明嘉靖年间,日本海盗特别猖獗,两次侵扰楚州。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漕运都御史章焕以开始建城,由旧城东北隅接新城东南隅,联贯了新旧二城,这就是联城,俗称夹城。   联城的建造,使得淮安的旧城、新城、很完美的连成一体,旧城、新城、联城这种不同历史时期的三城并列格局,在我国建城史上是非常罕见的。又因为历经数代,它带有每个时代不同的烙印,就连建城所用的城砖也属于各个不同的朝代,共达七十多种。   大运河的水静静地流过古城墙,这小城的沧桑漫漫地湮没在河水的深处。这古老的扼南北咽喉,捍卫淮城御防外敌,固不可改的三城,这是它最辉煌时的一幅画卷:   老城周长11里,高10米,原先有五座城门。东门为观风,南门曰迎远,西门叫望云,北门誉朝宗,在西门稍北一点有门为清风,在元兵侵淮时,守臣张虎臣将其塞死。在以后的变迁中,东城门更名瞻岱门,南城门更名迎薰门,西城门更名庆城门,北城门更名承恩门。四城门匾额皆为清代书法家周木斋所书。“四门皆子城”,旨在加强城门的,城上大楼4座,角楼3座,窝铺53座,雉堞2960垛。   新城周长7余里、高6米,东西径1086米,南北1112米,有城门5座:东门名望洋,西门称览远,南门叫迎薰、北门是洪极,门中各有城楼,在大北门的西边有个小北门叫戴辰门,东西有子城,并行有角楼4座,窝铺48座、雉堞1200垛。   联城在新旧二城之间,东面长854米,西长751米,城高5米左右不等,后加高2米有余,加厚1米多,有大小城楼4座,东南城门谓天衢门,东北城门称阜成门,西南城门曰城成门,西北城门亦喻天衢门,雉堞620垛。

  独特的三城并列,风云变幻的历史,构造了这周长大约17华里,面积4平方公里城墙别样的风景。经过精挑细选又大又坚固的城砖,还有那套处心积虑完整的防御体系。能屯兵储粮,能便于长期坚守。在城墙的外围不仅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濠河,还有高耸的护城岗,要害处又筑有围砦,似乎这一切是坚不可摧,无人无物能破。   但我们的城又能挡住了什么?是挡住了铁木真子孙的进攻?拦住了倭寇的烧杀抢掠?阻止努尔哈赤后代的铁骑?还是保护了日本鬼子刺刀下丧失的无数颗平民的生命?   它不是坚不可摧,在比自己强大的敌人的面前,她只能哀哀叹叹,甚至是那么不堪一击。所谓的牢不可破的墙,只是人们在叫嚣的尘世,构建一种虚拟的防御体系,留着给别人和自己看,一种精神胜利法罢了。   如果这古老的城墙作为历史的见证,在屡次的战火中他是百孔千疮,而现代人的欲望却几乎已使它土崩瓦解。   在某些人心智有点疯狂的年代,某些长官们就会想出些另类的念头。南宋时郡守吴曦与都统刘超就合计着,撤城移置他所,通判李大性力阻,并说了一通道理,终于使这两位要拆城墙的行政长官改变了主意。   建国初期百废待新,受尽战争苦难的人们为了搭一个自己的家,很多群众到古城墙上随意挖土取砖,那可是既省力又省钱最经济实惠的事。如果说群众为了一点自己的私利,破坏了古城墙,那么盲目的长官意志造成古城墙致命的毁灭。   据说五十年代中后期的某一年,持续的暴雨使洪泽湖的水位狂涨,淮安城周围的河湖波浪汹涌。在这强大的水势面前,全城是人心惶惶,而这时的行政官员更是急得六神无主,找什么东西准备筑堤挡水呢?找来找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城墙的砖不是奇大无比结实无比吗?用它挡水再好没有了。于是地区专署下了一道命令,动员全市人民,保家卫国,用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刨、挖、扒、撬等等一切方法务必将城墙扒掉。这各式各样不同时间所垒积的城砖终于被抠了下来,遵从长官意识送到防汛前线,那些正准备派上大用场的抗洪勇士们一瞧这各式砖块都傻了眼,怎么用?因为时代不同,这城砖大小质地不一样呀,根本没法用,就搁在这儿罢。待汛期过了以后,长官们大概觉得那群奇形怪状的石呀砖呀的,堆放在那儿太惹眼了,又想出了一个量才使用的金点子,用它铺马路。这群古老的砖儿们来到路上,排一排,工人们只得报告这奇形怪状各式不等的砖,真他妈废物一堆,根本铺不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群老东西怎么这么让我伤脑筋,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他,给我砸碎了铺路,这下子终于摆平了它。这也许还远远的不够,七十年代末干脆在城墙基上建造环城马路,逐渐将残破的城墙尽行拆毁。   数代巍然屹立的古楚三城城墙,终于轰然倒塌了,而今仅剩巽关向北至校场的一段约300米拆去城砖的一段遗址。   所以,千年之后,我这个草根的小女子,在先祖们用以防御的墙洞里舔吮着伤口,和他们聊着天。瞧!这每一块砖上都会有几个鲜活的灵魂在跳跃,没有人知道这些建造者的名字,但砖上这每一粒尘土中都留存着他们温暖的气息,只要用心去聆听,就可以听到他们的嗡嗡的谈笑声。   有时候我会感觉到他们强烈的悲哀,他们在猜不透的命运前,只有遵从。所以当初建造城墙,是为了保护自己防御敌人。在后来的战争中明明知道这只是摆设,但他们还是要始终不渝地建下去,因为这已成了他们心中的安全的偶像。   偶像在每个的心中都耸立一个,不论主宰者还是被主宰者。如今,这形式的偶像被拆毁了,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失去了对先辈们精神的一种尊重,也许多年以后我们只能从纸上读他们的声音了。现在已没有所谓安全的城墙,先进的武器真是无坚不摧。只是人们用心给自己筑一道坚固无比防御的墙,这种技术人们掌握得非常娴熟。这心构筑起来防御的墙,变得日渐的冷酷,刀枪不入,世间任何最先进的武器对他都是无能为力,这也正是我们无以复加的悲哀。   什么是牢不可破保护我们的铜墙铁壁的城墙呀,就是人的心。只有我们的心不在有墙,相通、相连、紧紧的敞亮地团在一起,我们才会不被伤害。贴着墙壁的耳朵,忽听得这古老城墙的叹息。我对自己的心说,我要用我的一生为别人打开一扇美丽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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